茅房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走出一個熟悉的人。
花瘤兒慌忙擠出一臉笑容,道:
“季哥說什麼呢……小弟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喂!”蘇季突然瞪大了眼睛,厲聲斷喝:“你把什麼塞進褲襠裡了?”
說罷,一個箭步沖過去,他把手伸進花瘤兒的褲襠裡摸索!
“哎呦!慢著!別!別!別!”花瘤兒連忙捂住襠部,按住他的手,嬉皮笑臉地說:“季哥,真沒想到你還好這口!”
“少放屁!”
說罷,蘇季猛勁一拽,扯開褲子,把錦囊硬生生抽了出來。花瘤兒順勢扯住錦囊的一角,死也不肯撒手。
蘇季一邊拉拽,一邊問:“這玩意就是能讓王老千逢賭必贏的仙家寶物?”
“什麼寶物?我就是尿急,想出來方便一下!”
兩人僵持了半天,誰也不肯鬆手,可憐那個精緻的錦囊被整整拉長了半截,最後終於崩斷撕裂。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只見一個輕飄飄的東西,從破裂的錦囊裡飄了出來。
不明就裡的兩個人,呆呆望了很久,誰也沒料到錦囊裡裝的竟然會是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既說不上認識,也說不上不認識,但基本可以感覺出來,它不像是一件仙家寶物。兩人盯著那東西看了半天,誰也沒有頭緒。
半晌,花瘤兒叫來一個小道士。
這小道士滿腦袋沒有一根頭發。
通天廟原本是他修行的清淨場所,可是就算花瘤兒拿貢箱裡的錢出去揮霍,他也從來不敢去管。連他的床都一直被霸佔著,他只好用刻著道經的龜甲獸骨堆成一張凹凸不平的“龜甲床”,躺在上面過夜。
花瘤兒大半夜提溜小道士的耳朵,硬生生把他從被窩裡拽了過來。蘇季見了不禁感嘆,原來除了“色鬼”與“餓鬼”父子倆,通天廟裡還住著一個“慫鬼”。
小道士看完只說了一句話:
“這是一撮淡青色的狐貍毛……”
這是他經過眼看、鼻聞、手摸、耳聽、舌嘗後,精確得出的結論。
小道士顫微微地眨了眨眼,不知這兩人犯了什麼神經,居然大半夜在這裡搞毛玩。他想笑,又不敢,只得茫然地望著蘇季和花瘤兒,見這兩人足足對視了半個時辰,竟然沒說一句話。
摘星臺頂一片寂靜。
花瘤兒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了一撮毛,去教唆好兄弟得罪朝歌第一潑皮。
“季哥,我錯了。”
花瘤兒用一句懇誠的道歉,打破了沉寂。
一縷秋日的晚風吹過,狐貍毛被吹得四散飛舞,在摘星臺周圍蕩漾、沉浮……
望著那飄散的狐貍毛,蘇季問花瘤兒:
“事到如今,你也該老實交代了吧。那把劍你究竟是從誰手裡弄來的?為什麼林姿和其他人中招後的反應都不一樣?”
花瘤兒雙眸微張,繼而坦然一笑,道:
“想必季哥已經猜到了,除了閻王愁堂的林巫醫,還有哪個小姑娘肯輕易拔開一把稀奇古怪的劍?與其嫁給王老千那個第一真潑皮,她寧願化作一把劍,將自己託付給你這個第二假潑皮……”
蘇季沉默良久,而後悽然一笑,朝花瘤兒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將自己的褲子脫下來扔給他,打著哈欠回房睡覺去了。
自那天起,色鬼、餓鬼、慫鬼,加上蘇季這個酒鬼,通天廟裡一共住了四隻鬼。
一轉眼,秋去冬來。
彷徨之間,年關悄然而至。
只要熬過今兒晚上,蘇季就滿十七歲。然而那個可能對他造成性命威脅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死期是否會如約而至,但又不敢懷抱希望。
現在他幾乎不敢對任何事抱有一絲希望。現在希望是他一切痛苦的來源。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這便是蘇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