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驛站老闆娘的面相一說沈卿卿倒是嗤之以鼻,上世她直至死前才認出霍亞夫來,自然不曉得他到底有多少妻妾,不過從她現在眼裡看到的,可是桃花遍開呢,被擄那回遇到的婆子也說他已經有了兩個妾室,如今還摻和一個公主,那府上得有多鬧騰可想而知了,怎麼可能會認準一個呢,真是無稽之談。如今便是個阿貓阿狗都想要嬌妻美妾
沈卿卿撩開了簾子,惡毒的日頭下,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一副生猛威嚴的模樣,臉色又冷又臭,那馬駒還緊貼著她的車壁,好似要栓在身上一般,唯恐不留心給弄丟了。男人的臉膛黑沉果敢,哪裡似高燒重傷的人,把沿路朝這看來的人都嚇了一跳,有的膽子小的早就不敢看了。可惜,美人的容色被男人擋住,不然這麼個花容月色的精緻人兒一輩子也見不到幾回,不多看看都對不起做一回男人。
“你的帷帽呢?”男人冷厲地說道。見著女子時不時地伸出小臉向外張望,那流盼的目光到處瞟,惹得身旁的路人都喧鬧了幾分。他本就重傷在身,還是孤身一人,若是惹了耳目也是害怕護不住這個嬌氣。何況從私心上說,他恨不能把這嬌氣時時綁在懷中,可是這樣傷勢就好不了,馬車中畢竟舒坦也免得讓她受罪。
沈卿卿被他的厲色嚇得一抖,對他本就畏懼之多,聽了話把簾子拉上坐在車中生悶氣。她也是少女心氣,兩世都沒好好出去遊玩過,難得跑個遠門身邊還有個邪惡的男人守護著,原想著安全無虞能夠不必遮掩好好看看外頭的風景,哪知要受這個悶氣。
兩人一路再無言。有了馬車方便許多,不過速度更慢了,再加上霍亞夫的傷口時好時壞,免不了走一段就要歇息一陣。
在十日之後的黃昏時分兩人終於看到了京城守門。馬車霖霖地暢通無阻,霍亞夫拿出胸前的城牌,守門的官兵立即叉手倒戈,直稟大人辛苦。夕陽的落輝照在男人剛毅不屈的臉上,有種奇異的溫柔,霍亞夫對著下首拉著細縫朝外頭瞟,明顯帶著欣喜的女子道:“卿卿,過些時日,我就去沈府提親!”
這番話說的忒堅定,好似鐵板子上敲定的事兒,一點猶疑的意思都無。一路上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的女子聽聞一怔,躲躲閃閃拉著簾子的手猛地一挑,露出似怒似恨似疑似氣苦的容色,“霍亞夫,你我什麼都不欠了,你答應過的,怎能出爾反爾?”分明是應該理直氣壯,可是聲音卻好似抖著顫著。
霍亞夫嘿嘿一笑,那籠身影在餘輝下忒得可恨可氣,沈卿卿恨不能上前撕碎了他的笑容,可是這男人分明笑著也叫人心生膽寒,她也只能用眸子使勁瞪他。
男人笑聲一停,從馬上瀟灑地翻身而下,朝著臉色鐵青的女子張嘴正要說什麼,遠處一個大吼傳來:“霍兄,霍兄。”霍亞夫抬頭看了一眼,猛地把女子頭上的簾子一拉,擋住了她的視線。
李錢帶著幾個侍衛奔了過來,大掌擊在他的肩頭,笑道:“霍兄,你終於回來了。”以前他身上是硬邦邦的打得都手疼,怎個今日才輕輕一拍臉色就明顯扭曲了一下,李錢湊著他耳邊玩笑道:“兩女侍一夫的感覺如何,是不是連腰都直不起了?”
話一斷,哎呦一聲扭著身子成蝦狀捂住肚子,原是被霍亞夫重重擊在了小腹上,痛得臉漲得通紅:“霍兄,我是羨慕你,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臭石頭,真不知道她們怎麼都看中你,對我這個風流玉面的大牢頭卻偏偏看不到。”李錢兀自說著,後頭幾個小羅羅早就忍著嗤嗤笑起來。眼看著霍亞夫不理不睬重新騎上馬,叫著身旁馬車上的馭夫開始啟程,他直起身追上去道:“霍兄,我還有喜事要告訴你。”
霍亞夫一點顏色都不給地轉過頭看著他,意思是讓他有事快說。李錢終於正了正神色,扶著腰說道:“公主回宮好似請了旨屬意你為駙馬,命我在這守著,若是見你回城就叫你速回宮中領旨。”霍亞夫聽言臉色劇變,黑沉沉的有如暴雨將至,李錢疑惑地說道:“我說你是不是腦子受了傷,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駙馬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那是積了多少輩子德才修來的福氣。”李錢就是把不住舌頭,不過作為霍亞夫的鐵杆兄弟,還是真替他高興,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一沖飛天,他都回了幾天的神。
沒想到霍亞夫是一點喜色都無,深深看了馬車中的人兒一眼,叫了李錢後頭的侍衛過來吩咐了幾句,又湊著馬車壓著聲音小語了一番,聽到裡頭軟濡濡酥麻的喚了聲“曉得了!”才直直盯著馬車離去,待到看不到影兒了方才轉過臉對著一臉疑問的李錢道:“走吧,回宮。”說罷,也不顧李錢一個勁兒地追問馬車中的女子是什麼人,策馬仰塵地往京宮方向去了。
彼時,在城頭至沈家必經之處的一家酒樓上,一個白玉如圭璧的男子敞開了窗戶正好能把大街上的情景一覽眼底,窗下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馭夫,快點啊,左拐,別偏了。”那軟濡的聲音令心底一蕩,馬車左右由兩個官兵護著,他清澈的眸子不由多瞧了眼。
只是轉眼,他想要再細看,那馬車已經拐過了路口,只剩下馬蹄揚起的塵土飄在眼前。後頭開門的聲音傳來,“爺,你不必天天盯著,沈小姐由夜煞大人護送回京,定然是動靜不小的。”
杭有羽又朝城頭方向看去,確是如此,此時靜謐無聲,哪裡有公主回來時的喧囂熱鬧,想必是還未到京,不過心裡頭還是不安,聲音沉沉道:“他們半路遇到了山匪,卿卿定是嚇得不輕,也不知道如何了?”一想到這裡,那清俊的容顏都染上了烏雲,多年未犯的頭風病在聽聞這個噩耗時重新抬頭,直在榻上翻滾了一夜稍稍好了點就定了來到這個酒家天天盯著。
“爺不必擔心了,不是被夜煞大人救了麼,回城想必就在這幾日了,已經派人盯著,有訊息就會傳過來。”
杭有羽點點頭,夜煞武功高強,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何況是一群烏合之眾,只是沒有見到那個心心念唸的女子,還是放不下心來,想想這頭又開始痛了。
“爺,你日夜盯著怎麼受得了。”阿力拿著新換的熱茶端到他的面前。杭有羽推了推,坐到桌前:“有姚禦醫的訊息麼?”
阿力稟道:“姚禦醫還留在瘟疫的村莊善後,不過疫病已解,想必也快回來了。這次瘟疫之災這麼快解除,皇上是龍顏大悅,封賞了不少人。姚禦醫的首席之位是坐穩了,不過要說收益最多的當屬夜煞大人,竟然一躍成了駙馬。”
杭有羽手指輕敲桌案,發出扣扣的聲音,若有所思道:“夜煞這人性子不羈,他可不一定想當這個駙馬爺,據我所知,他有一個從小定了婚的妻子,可是喜歡得緊。”
“爺可是錯了,”阿力迅速道:“據說夜煞大人新建的宅子裡頭已經安置了兩個妾室,公主定是不會為妾的,他那個從小定了婚的女子還不知道是否願意做第三房。”這男人有了權勢誰不想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這也在常理之中,所以杭有羽也未有在意,只是淡淡道:“皇上的旨意還未下來,不過是得提前恭賀他了,他救得卿卿對我亦是有恩,命人提前準備一份賀禮。”
“是!”阿力應道,過了一會兒,嬉笑著道:“爺,你不是說想在沈小姐回來之後便向皇上要旨嗎?”
這話一出,杭有羽陰鬱沉沉的臉色一緩,唇角微微翹起來道:“此事不可倉促,我身為重臣這娶妻按照歷朝規矩便是族中長老也定不了,當是由皇上下旨的,不過卿卿身為商戶之女,我怕事有波折,還是等這次皇上巡獵歸來再找個好時機稟告。”杭有羽做事一向走一步顧十步,沒有十分的把握是不會出手的。
何況這個驕傲倔強的女子他是曉得的,雖出身不甚高貴,可是那一身嬌氣任性便是他也奈何不得。做妾室肯定是不願的,偷偷藏著掖著要她一輩子在身邊依仗著自己的計策出乎意料地被她扭轉了過來,還遭了她的怨恨,叫她受了罪受了委屈離家遠赴瘟疫之地,好不容易盼著回來了,路上又遇到山匪差點丟了性命,這樣的事情他是再不敢做第二回了。直想回來好好與她說道,便是要他一輩子寵著愛著護著,只要她能老老實實做他的小嬌妻這就安心了。
皇上近些時日龍顏大悅不假,可是公主剛回宮,據說出了一些醜聞被禁足了,連著提駙馬的訊息也是小心謹慎地全面封鎖著,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裡頭定有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他可不能撞在槍口上,反而壞了自己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