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想了三天三夜,想著過往和她那些年所有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他確實沒有說過一個要她歡喜的字,做過一件要她歡喜的事。他的話都是嘲諷暴怒的話,做的事都是傷她害她的事。
她懷過他五個孩子,兩人肌膚相親無數次,但每一次都是□□,沒有一次他對她有過溫柔。他喜歡聽她痛苦的□□吼叫,有時候她要他折磨暈厥過去,他也還要繼續下去。
有一天她兩眼閃著亮光,欣喜的告訴他她懷孕了,他冰冷憎惡的告訴她:“你休想生下我的孩子。”
他轉身離開,沒有看到她是什麼情形。
夏凝貞的弟弟死了,找他哭豪。他把她打倒在地,頭磕破了個大窟窿,鮮血止不住的流著,她半張臉都是血,衣襟也染紅了大塊。
鮮血模糊裡,她看見他緊緊的摟著夏凝貞,摟的那樣緊。
就在那件事三天之後,她拿回一朵蒼白色的花來,她說那是腸斷魂消花。
以後的三年裡,對於他變本加厲的折磨侮辱,她再也沒有一字埋怨,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替他奪回夏凝貞後,他只要她穿了貼身衣服赴死。她那樣坦然,無悲無喜。
這口冰晶棺堅比金石,韶華找了無數工匠,試過無數辦法,就是沒有辦法開啟。因此暴怒又殺了百餘位匠人。
“尚書一生與人為善,慈悲救人,你如此草菅人命,她只會更憎惡你。”
“你住口!”韶華拔出佩劍道:“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
懷恩蔑笑道:“你三十又四的人了,還是無知頑童一樣。能成什麼大事?”懷恩伸手撫摸著棺槨,道:“你開啟了又怎麼樣呢?你還想再折磨她。還是想補救什麼。她死了,真的死了,做什麼也沒有用了。”
寶劍落地,他頹唐攤坐下去,雙手抱著頭,身子恐懼的顫抖著。
懷恩嘆氣道:“你還能做什麼呢?十四年前,你要她的心死了,十四年後,你又要她的人死了。連個囫圇身子也不許她留下。我總是想,她到底是前世作了什麼孽,今生要遇到你這個洪水猛獸。禽獸還知道夫妻情義,你連禽獸也不如。”
不知道什麼時候,懷恩離開了。他淚眼模糊的望著她,她還是那樣的美,那樣超凡絕塵。她的樣子很安詳,沒有一點恨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已經不再在意他。也許當她把腸斷魂消花送給他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不再有任何希望。
懷恩說,她講過,要進入谷中摘到那花,非要徹底心碎,再無指望才可。
生前受他無盡的□□傷害,現在她死了,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一絲也碰不到。他想和她解釋,可是他的所作所為,要他連強詞奪理,胡攪蠻纏的藉口也說不出。
不久之後,玉窗語演出一出新戲《紅藥冷》,觀者無不痛哭失聲。紅藥和韶華的故事流傳出去,永平王除了反賊,還成為千夫所指的禽獸不食之徒。
紅藥當年在江蘺頗得人心,趕走她時已經要韶華大失人心。如今見她好容易大難不死,又喪生韶華之手,韶華手下臣公徹底離心離德,或是投降朝廷,或是帶兵出逃。
韶華外出追逐逃兵,有人來報:懷恩將軍領兵投黎王去了,還劫走了紅藥的棺槨和王妃。
回到宮裡果然不見了冰晶棺,他沒日沒夜的不知追了多少天,回頭見只剩三個輕騎跟隨。
他失心瘋大笑起來,問道:“我大失人心,沒想到還有你們肯追隨我。”
一個人笑道:“王爺想多了,我們不過是想借著王爺的人頭向朝廷請賞。”
韶華又大笑道:“看來,我到最後還不是毫無用處。”
幾天後京師得到呈報,永平王投魂消江自盡。朝臣稱賀,這叛亂總算過去了。
紅藥的棺槨被送回司薰省,朝廷下旨封為上卿,令舉國修祠。司裡的意思要大葬,有人提冷公一生淡泊,俗人之禮只會煩擾英靈。
徐老道:“人生在世,這就是最後一件了。總還是不能全離了紅塵。”於是仍舊靈堂大設,供人祭拜。但前面放空棺木,紅藥的冰晶棺還是安置在僻靜處。
是日重臣要員,能到的皆來祭奠。雪薔身穿孝服,領著女兒,進了門撲上去撫棺大哭起來。芷鬱、蘭茞兩個也親自去弔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