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綠旋一連說了好多個不對,但具體不對在哪裡,她又說不出來,於是急得跺了跺腳,狠狠看向季羽蘭道,“我勸季夫人你還是安分點吧?如今陰太後已經自顧不暇了,你要是再出點事,可沒人救得了你!”
警告完了,綠旋心裡好受了些,大步離去。
一路走一路想著反駁季羽蘭那個觀點,想啊想,一直想了半個時辰,才恍然道:“是了!夫人當然是善良的。因為善良,所以在得知父母是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死,所以才會那麼難過,那麼不能原諒自己。在她的心裡,這是她過不去的砍!退一萬步來講,如果她是惡人,她才不管他們的死活呢!她不管,不在乎,便不會難過。對,難過、後悔、愧疚、永遠不原諒自己,正是她太愛他們太在乎他們的緣故啊!”
想明白了這點,綠旋飛快地跑回去,找到季羽蘭,將自己的分析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
說完後,也不管季羽蘭青紅交白的臉,扭過頭,揚長而去。
心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舒暢過。
發生了那樣的事,洛傾璃消沉了好幾日。
在這期間,洛景沒有來看過她。
她也不介意,洛景當著她的面都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可見其身邊服侍的下人心中都是向著陰姬的。也難怪,陰姬是洛景的生母,當初逼走她,一方面靠著季絃歌留下的眼線,一方面仗著洛景的身份,在宮中經營一年多,自然是早站穩了腳跟。那些人,自然是她的人,所以才會在她被軟禁後便坐不住了,自己蹦了出來。
拿當年的事來說事嗎?那就相當於在她心底插上一把刀,不可謂不高明。呵呵,好得很!三番五次地打擊她,她洛傾璃也不是好惹的!
洛歷年一百六十三年九月開始,洛傾璃連翻大動作,對洛王宮的宮人,尤其是對洛景身邊的宮人進行了新一輪的清洗。陰姬仍然被關在梧桐臺,守衛她的人手多了兩倍。季羽蘭被拖出來,扔進奴隸群中做苦力。另一方面,在洛都、夷陵與東平三城徵兵,洛傾璃任命趙仲由為征討大元帥,帶領徵上來的新兵與宮中一部分侍衛及從季絃歌那裡俘獲來的奴隸組成的一支新部隊,逐一收複失地。
季絃歌作為奴隸之一,自然是被編進了隊伍,作了先鋒軍。臨行前一天,洛傾璃身著正裝華服,冷淡地看著季絃歌:“當年在平陵,你曾經承諾過幫我收回國土,如今,倒是到了該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留你在宮裡,不過是白白蹉跎,你的長處在戰場上,放你去,倒是成全了你。不用太感謝我,要謝就謝你當年在信都的時候好心從申屠府提拔了一次洛羽。我這個人,恩怨最是分明,欠你的,我一一還了。只要你幫我收回所有失地,我們之間的賬,便一筆勾銷。到時候,我會放你信都,至於你與公西氏的事,你們想怎麼鬥都可以,我不插手。”
“一一還了?一筆勾銷?”季絃歌自嘲地勾起唇角,“好!非常好!洛傾璃,請記住你的承諾!”
不,她欠他的,這一輩子都是還不清的!
他的國,他的家,他的尊嚴,他的心。
都被她踐踏了。
絲毫也不留餘地。
這些年來,是他太蠢太傻,才會想當然地以為,只要他真心地對她好,她會慢慢接納他的。可是,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他們的心比石頭還要硬,比砒霜還要毒,不管你怎麼捂怎麼努力,都捂不熱它。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內有趙京輔助洛傾璃,外有趙仲由帶兵打仗,遠有趙芸兒在商國與之響應,宮中陰姬慘敗,獨攬大權的洛傾璃又對趙京極為恭敬,一時之間,趙氏的權勢可謂是盛極一時。
洛歷年一百六十三年十一月,趙仲由帶領著由新兵、侍衛及奴隸混合在一起整編的洛國士兵,低調出手,一舉攻下東都。一時間,各國高層都震驚不已。洛都城更是一片沸騰,全城歡慶。
洛歷年一百六十四年三月,趙仲由的大軍在修整四個月後,再次出手,攻下上庸城。然後,洛軍一鼓作氣,連續打下好幾座城池,竟然是將原先洛國的領土全部給收了回來。
一時之間,各國驚心。
很快,夜國、商國派出使者出席洛國,與洛國建交。
洛國即將複國。
四月的天氣,微微有些熱了。好不容易等天光暗下來,便又要準備晚飯。
上庸城內某處屋子裡,一燈如豆。
趙仲由早已脫去了厚重的戰袍,如今他一襲家常青色長衫裹身,頭發挽成一個小髻,以一根素淨的白玉簪綰著,宛然一個濕潤而儒雅的二十二歲的青年書生模樣。
他的目光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喚來貼身小僕,趙仲由平和地吩咐道:“我的行李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吧?妥了便裝上車,給他們的信馬上就快要寫好了,所以你那邊要抓緊些,趁著現在大家都在吃晚飯,悄悄地走。”
僕從臉上便現出沉重與遲疑來,想了想,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抬起頭,微微紅著臉,視死如歸般地開口:“容小人多一句嘴,駙馬爺您如今打了大勝仗,不該這麼不打一點招呼就走了。公主雖說雖說有些糊塗,在感情上傷害過你,可是現如今看在這件事上,她必定會看出你的好來,從此琴瑟和鳴”
“好了!吩咐你做的事你盡管做就是了,這麼多廢話做什麼?”趙仲由少見地爆了粗口,“還不快去?!”
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清楚,跟外人怎麼說得清楚?對,他的確是愛她不錯,可是他趙仲由不是那種沒皮沒臉的人,他有他的驕傲,他有他的尊嚴,他的愛情,可以委屈,可以隱忍,可以默默無聞地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的等待,但是,絕不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