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離去後,沈知覓從假山後觀望遠處宴池邊。
男子們手中不停地拿著摺扇比劃,像是在對詩,陶冶情操。女眷們皆是一身錦衣華服,化著精緻的妝容,擁成一簇一簇地在一起聊天嬉笑。
沈知覓不由覺得有些頭疼,她素來不喜和人打交道。
這些年來除了司徒國公府的司徒兩姐妹,沈知覓幾乎沒有和別的同齡人接觸過。
加上她現在身份特別微妙,如果就這麼過去,豈不是跟那邊熱火朝天的氣氛格格不入了嗎?
“算算時間,靜姐姐這個時候應該剛剛到宴池邊上。”沈知覓猶豫了下,走出了春荷宴宴池的範疇。
司徒靜作為南啟帝后,未出閣前還是南啟眾大家閨秀的典範,深受閨中女子的擁戴。
她一出現,一定是會掀起春荷宴的一波高潮,也是整個宴會中最鬧的時候。
所以沈知覓決定還是等這陣子過去,自己再回宴池。
一直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知覓內心總算是有些平靜不下來了。
宴池的這條路直通的居然是皇上的金殿前。
她怎麼走到這來了?
沈知覓扶額,看著前方朦朧被草叢遮擋的殿門。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絲不一樣的聲音。
棍棒敲擊的聲響...摻雜著痛苦壓抑的悶哼。
腳步突然頓住,出於好奇,沈知覓繼續往前走,撥開了前面的草叢。
在看到不遠處的景象後,她整個人幾乎是徹底凝滯在原地。
顧安華一身墨色金紋錦袍,單膝跪在金殿前,身後兩個侍衛手執木棍,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他的背上。
地上殷虹點點,血跡斑斑,就連那兩個侍衛揚起的棍子上都染上鮮血。
觸目驚心。
“小將軍,您何必呢?你跟皇上服個軟,以後再別提那件事,皇上一定就不生氣了。”李公公苦口婆心地勸道,“皇上哪裡捨得真的怪您?”
顧安華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
那施行打板子的兩個侍衛看著也不忍。
“小將軍,你如今內力全失,再這樣下去會受不住的。”
“要是真打出個好歹來,盛淵將軍府怎麼辦?南啟怎麼辦?”
顧安華這回總算是有了表情,冷冷地道,“南啟不是有他麼?本小將軍長這麼大,也就求過他這麼一件事,他一日不答應,本小將軍便一日不會服軟。”
“唉。”李公公無奈地搖搖頭,只能監督著兩個侍衛將這頓板子一個不落地打完。
沈知覓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裡,直到李公公和那兩個侍衛進金殿覆命,她方才覺得整個人回過了幾分神。
眼前墨色錦袍的男子被扔在金殿前,整個人軟軟地倒在地上。
沈知覓心下一慌,連忙撥開草叢跑出去,可是剛跑幾步她又停下。
顧安華的死活,她這麼擔心做什麼?
“別站那看了,過來扶我一把。”顧安華躺在地上,餘光微微斜睨著那邊的沈知覓。
沈知覓怔愣,抬眸間正好和顧安華四目相對。
她趕忙移開眼睛。
上前剛剛觸碰到顧安華的身子,他一個翻身就很自覺地將自己大半個身子搭在了沈知覓肩上。
沈知覓只覺得後牙床癢癢的,“你做什麼?”
“沈三姑娘,救命...”顧安華虛弱地道。
“我若不救呢?”沈知覓挑眉問道。
“不救...”顧安華突然一笑,他的臉色很白很白,比平日裡的病態狀還要白上一個度,細密的汗珠將他耳畔的一些碎髮打溼。
“我初步估計我這傷要不了命,可你要是狠心不救,我這被西陵太子廢了一半的身子恐怕就得落下病根子。到時候你要真的嫁來盛淵將軍府,多半是休書沒拿到,就先守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