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回去的時候,傅舅爺帶著顧惜朝等人已經到了傅家米鋪。尤郎中還沒有請來,傅舅爺心急,又使了胡春來去看。章杏一進了門,就被傅舅娘拉到廚房去幫忙。
顧惜朝的這一招使得傅家老兩口對他大為改觀,完全忘記了前幾天的擔憂。
章杏也只好搖頭苦笑,又做了一番無用之功,看樣子自己還是太樂觀,顧世子這腦瓜子許是迴路跟一般人不一樣,明明說得很直白的話,他卻能做出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兒來。
傅舅娘忙得團團轉,秦留蘭跟著傅湘蓮抱著小哥兒出去了,蕭得玉被她差出去買菜,也不知能不能買到?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現在的漳河鎮人滿為患,以前的集市早就不復存在,也只有在鎮上住久了的才知道在哪裡才能買到。
“杏兒,這邊就交給你了。米麵都在我們那房裡的床下,你是知道地方的,去年留的一些醃貨也在,你覺得要什麼,就自己去拿。我去劉屠夫家看看,也不知道有沒有?”
傅舅娘交待一番就急匆匆出了門,章杏洗了鍋生了火,想著一會兒郎中過來許是要用熱水,先燒傷了一鍋水。再到傅舅娘房裡去拿東西。路過魏閔文房裡時,聽見裡面劉翼的說話聲,就知道顧惜朝他們都在那房裡,傅舅爺也在。
她於是徑直掀了傅舅娘房門的簾子進去,結果一抬眼就看見顧惜朝坐在桌子前,肩膀上的衣衫都褪到了手肘處,半個肩胸都袒露出來。
顧惜朝似也沒有想到這會會有人進來。竟是呆了呆。
章杏也有些傻眼,待回了神,連忙退出去——她雖是從前將他什麼都看過。但今非昔比,彼時不相識,此時他有些魔怔。這地的男女之防。她心裡不當一回事,卻也是不得不做出依從的樣子來。
只匆忙走了幾步,章杏就聽見屋裡面嘩啦一聲,也不知是凳子翻了,還是桌子被帶動了。
“……章杏……”顧惜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章杏回過了頭,顧惜朝站在門口。身上衣衫整理的匆忙,內裡的裡衣露了些許出來,整張臉一直到脖子都紅透了。
“顧世子,我不知道你在裡面。”章杏低著頭說道。
顧惜朝慌忙擺手,“……我知道……”他也沒有想到章杏會這時候進來。
“我是來取些東西的。”章杏又說。
顧惜朝連忙讓開身。“額,那你進來吧。”
他只是側了身子,章杏心裡猶豫一陣,話都說到這裡了,她還是決定進去。那門算不得很大,顧惜朝也是有些慌了,側著身子,瞧著一頭鴉黑從鼻尖掠過去。帶來一股淡淡幽香,他的心似要跳出嗓子眼來,連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了。
章杏進了房裡。見顧惜朝還站著門口,心裡有些為難。這時節傅家人吃的都是粗糧,也就只有小哥兒例外,好東西都是藏在傅舅娘床下的,至於魏閔文帶來的那一船糧食,則是在傅舅娘他們床板下的地道里。
可顧世子的腦回像是少了根筋。還站在門口不動,一點自覺都沒有。她又不好開口講人請出去。這位是極容易被激怒的。
猶豫一陣,章杏還是蹲下了身。床板地道里的糧食肯定是不能拿出來的,好在小哥兒吃的東西就擺在床下。顧世子是漳河鎮的大恩人,今日就與小哥兒一樣待遇吧。
誰知那半袋細米藏的深,分量也不輕,章杏巴拉了幾下也沒能拉出來。
“你在取什麼?”顧惜朝走過來,蹲身一看,“我來吧。”說著,也不等章杏說什麼,大手一撈,就將半袋糧食拖拉出來。
顧世子這日魔怔很有些重,力道過於猛了些,起身時一下子將自己連同身後的章杏都帶到地上,身後少女柔軟身子使得他更是有些昏頭,匆忙轉身,臉擦過正準備起身的章杏的臉,無比的柔軟和細膩,鼻子裡滿滿充斥的都是清冷幽香。順著鴉黑的頭髮看下去,少女的臉如凝脂,細膩得不像話,如黛一樣眉頭輕皺,蔥玉一般的手正揉著小巧的鼻子。
這是他心心念唸的人兒,那樣的幽香,那樣的美,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使得他的理智與驕傲潰不成軍,一千個一萬個我喜歡洶湧澎湃著,除了眼前的人,他心裡再沒有其他了,他幾乎不能抵抗,順著本心虔誠靠近。
卻是陡然空了。
章杏及時站了起來,抱著袋子,看了一眼顧惜朝肩上已經沁出的紅花,低聲說:“多謝顧世子了。”而後匆匆離開。
顧惜朝原樣又坐一陣,起身時候肩膀傳來了疼痛,他不禁嗤一聲輕呼,轉頭看,這才發現肩膀的傷口又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