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大哥,他原來與我是一個村的。元平三十五年那次大水,也虧得他家,我才能活下來。後來他爹孃祖母都沒了,他為了葬他祖母,我為了救我爹,我們兩個自賣自身,上了往西北的船。買我們那人牙子不是好東西,我們實在受不了,就在半路上逃了出來,卻走散了。”
笑了笑,她又低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呢,想不到他居然還活著。”
章杏當初回到魏家時候,就編排自賣自身,受不了人牙子打罵,半路上逃回。這事情在魏家已經不是秘密,魏雲海魏閔文魏閔武都知道。
魏閔文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如此共同經歷了一番生死重逢,方才舉動倒也說得過去,“他後來怎麼就上了這青蒙山呢?”魏閔文又問道。
章杏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石頭落下山崖之後,她沿江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什麼。她又害怕被山裡那夥人發現,只得放棄。
對面牢籠中顧惜朝不再折騰了,山洞之中又靜下了,章杏靜默坐在燈火半明半暗裡,心思飄忽,重逢的喜悅,到此已是沉靜了下來。眼前的困境終是要尋個出頭的,然而世事變遷,人是否如舊,實在難以看透。
等了約莫半柱香後,外面又聽見有人匆忙進來的響動。章杏魏閔文都站了起來。
進來的是魏閔文與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姑娘。那姑娘章杏也見過了,就是他們出聚義廳時候與石頭在草垛旁邊說話的那個。
石頭身上挽了個木頭箱子,手拉著那姑娘,還沒有走近,就咋呼喊道:“杏兒,杏兒,我來了。”進到跟前。更是催促鐵頭柱子,快些開門。
石頭將那姑娘拉到章杏跟前,說道:“杏兒,這是我師姐。”那女子含笑打量章杏,水汪汪大眼睛裡毫不掩飾對章杏的好奇。
石頭又催促她師姐:‘師姐,就是地上躺得那個,他肩上捱了一刀。傷得不輕。你快幫他看看。”
石頭的師姐在宋其身邊蹲下來,先看了他的臉色,又把了手脈,問道:“可還有其他位置受傷?”
石頭搖頭說:“沒有了。就肩上捱了一刀。”
石頭的師姐看宋其手臂上顯然是被清理過了,手下略微一頓都,小心翼翼揭開上方捆綁,又交代石頭:“將排在左邊最上方那藥拿出來。”
石頭依言將藥拿出,開啟蓋子。
“撒些上去吧。”石頭的師姐又細聲交代,“中間口子多撒些。”
石頭應了一聲,將手中藥粉倒撒在宋其傷口處,滲出的血液很快就灰黑色藥粉掩住。
章杏見這少女看見宋其的傷口,面色不改。舉止從容。懸起的心放下一半來。又見她與石頭配合密切,顯是做過了多次。聯絡石頭在青蒙山的處境。料這少女恐是與那青蒙山三當家姚青山有些瓜葛。
被王秉義推崇的醫聖,其弟子自也是不凡。宋其的性命想來應是無礙的。
章杏也蹲下來,幫忙遞些東西。
宋其的傷口被重新清洗了一番,又上了藥。重新打了綁帶,整個看起來也較之先前,好了許多。
宋其低聲道了一聲謝。那少女細聲說道:“你的傷口雖是上了藥,但也須得注意了,這些天萬莫再動,引得傷處重新裂開,也莫要沾了水,否則就有些棘手了。”
唐宇連忙替宋其應承下,“多謝姑娘,我們一定會小心。”
章杏將宋其已經被料理好了,連忙又說道:“石頭,那邊還有一個也不省人事,能不能煩惱你師姐也幫忙看看?”
石頭立時轉頭看那少女,痞著一張臉,道:“師姐……”
少女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一眼章杏,點頭說:“行了,能不能救活,我可不敢保證的。”
石頭見他師姐這麼說,知曉她已經同意,連忙讓鐵頭和柱子將對面牢籠開啟。
兩邊牢籠都開啟了,石頭衝章杏擠了擠眼睛,章杏跟在他們身後進到對面牢籠中,王繼業魏閔文劉金來也都跟著過來了。
少女看一圈,徑直走到一動不動的穆宇身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手脈,又將他的臉左右扒動看了看。
顧惜朝狠狠瞪著石頭。穆宇的臉就是被這小子給踩的。穆宇要是有事,他一定會找他討回這筆賬。
跟章杏站在一起的石頭看見被踩的面目全非的穆宇,臉上毫無異樣之色,顯然他將踩人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還蹲下來,關切問道:“師姐,他還有沒有救?”
少女瞟了一眼石頭,輕慢說道:“你腳下再加一分勁,他就沒命了。”
石頭臉上這才有些驚愕,側著臉閃躲著章杏,越發殷勤在一邊幫忙。
少女將穆宇的臉清洗乾淨了,吩咐石頭分別捏了他下頜兩處,拿起往裡加了一分勁,只聽的咔嚓一聲響後,穆宇脫起的下巴就好看了多了。
少女又將穆宇臉上的傷處塗抹上藥,將他整個臉除了口鼻眼睛露在外面外,全都包捆起來。
做完了這些,少女就站了起來,用手抹了一下額頭上汗水,說道:“行了,我只能做這些了,他要能醒過來,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