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棠教的夜色很美,美得會讓人忘記這是一個充滿殺戮的地方。
鬱落白穿過修雲廣場,輕車熟路地走上了一條小路。
小路的盡頭是一片竹林,這還是當初七月和惑聯手種下的,現在已經長成了一片竹海,夜風吹過來,竹葉摩挲著發出簌簌聲響,宛若情人之間的呢喃。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那些繾綣的詩句,此刻都具象化了,鬱落白走進竹林,聽著風吹過的聲音,內心一片茫然。
竹林裡落滿枯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鬱落白慢慢地行進著,腳步聲在靜謐的竹林裡格外突出,本來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不多時,身後疊加了另一個人的腳步。
鬱落白知道是霍無懷,可是她沒有回頭。
她沒說話,霍無懷也不出聲,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靜默地走在竹林裡。
月光投射下來,被竹林割得斑駁,星星點點地落在兩人肩頭。
多麼靜謐美好的時光,於他們而言,是為數不多的和平,但是此情此景,難免讓兩人回想起江北的那個夜晚。
他們從南宮城出來之後,徹底分開的那個夜晚。
從南宮城一役到巫棠教的變故,前後不過相隔一個月,甚至還要更少,可是分開的時間,卻好似有一輩子那麼長。
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一變再變,感情也起起伏伏,跌宕驚險。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誤會終於解開,可是裂縫卻依然存在。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好好看清自己的心。”終於,鬱落白停下腳步,但是沒有轉身,她看著眼前茂密的竹林,低聲說。
“我知道,我會等你的。”霍無懷輕聲回應。
“你不想問問雲澈和我說了什麼嗎?”鬱落白坦然笑了一下,回頭看著霍無懷。
霍無懷內心一沉,說:“我尊重你的選擇。”
鬱落白心頭瀰漫著酸楚,看著霍無懷的眼睛,說:“他讓我遵循我內心真實的想法。”
霍無懷壓抑的情緒瞬間起了波瀾,他感覺胸腔裡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屏息等待著鬱落白後面的話。
“我本來答應了他,事情結束會跟著他迴天氓宮,但是……”鬱落白在這裡停頓了一下。
霍無懷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從指尖開始,一種他無法控制的麻痺感在緩緩蔓延。
“但是我食言了。因為你。”鬱落白抿了抿唇,直言不諱地說出這句話。
周圍的一切彷彿不存在,霍無懷只聽得到鬱落白的話語,他的心像是經歷了一場凌遲,而後因為鬱落白的話,又被丟進溫水裡浸泡,他整個人迷迷糊糊地,說不出話來。
“我要回白雲間一趟,探望鬱秋義母,而後,應該會待在蓮臺山。”鬱落白把自己後面的行程告訴霍無懷,說:“你想清楚,處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後,可以來找我。”
“我……”霍無懷心頭在顫抖,想說些什麼,可是開口,卻發現自己喉嚨沙啞,幾近失聲。
鬱落白沒等霍無懷說什麼,就離開了竹林,霍無懷站在原地,看著鬱落白的背影,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這一夜的雲峰山如同一位沉謐的智者,默默地看著聚在這裡的人在夜色裡陸續離開。
鬱落白回到北苑的時候,雲澈已經離開,他甚至沒有當面和鬱落白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