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遷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說:“大會結束應該請她到長安做客,我倒是對那個神秘的白昔很感興趣。”
這點霍無懷倒不敢附和,想到鬱落白那個倔強的脾氣,他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他向霍遷行了一禮便退到邊緣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高臺上只有公孫沫,霍遷和涵塵三個主坐,邊緣兩個位子是蘇願和霍無懷。其餘各大門派的首領落座於高臺四周,門眾弟子站在後面。
霍無懷看了一下鬱落白的位置,但是一下子居然沒找到她在哪裡。一旁的蘇願正在喝茶,看著霍無懷的目光遊走不定,笑著問道:“你在找鬱姑娘?”
霍無懷瞬間反應過來失態了,於是收回目光,說:“哦,她受了點傷,我不太放心。”
蘇願還是在笑,說:“不是有小謝陪著她嗎?你應該準備一下,待會的祭劍禮可是由我和你擔任。”
祭劍禮,就是逐鹿大會開始前的一個儀式,平時就是蘇願上去舞個劍什麼的。今年好像有了改變,高臺上立著一棵桅杆,杆頂掛著綵球。祭劍禮是兩人爭奪彩球,鳴響大會的第一聲禮樂。
霍無懷一看這種陣仗就頭疼,小聲道:“為什麼要讓我去,在坐那麼多後生才俊。”
“可是後生才俊中的佼佼者是你霍公子啊。”蘇願放下茶盅,說:“霍老爺子說,你太過深入簡出,該讓你找點事做做。”
霍無懷苦惱地捂住額頭,說:“我是真的,不適合這種場合。”
且不說霍家處江湖之遠,單論霍無懷的性格,他也不是那種愛出風頭的人。他寧可多看看山山水水,也不願參加這種嘈雜鼎沸的活動。
蘇願看向霍無懷的目光中有淡淡的笑意,似乎還有某些懷念的意味,說:“你和我年輕的時候還真像。”
霍無懷略微驚奇地看向蘇願,愣住了片刻。
蘇願是前任閣主蘇茫的獨子,當年他是作為下任閣主人選來培養的,但是,後來也不知什麼原因,逐鹿大會上蘇願沒有出戰。一說是蘇願自知比不過公孫沫自願放棄,一說又是蘇願壓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天機閣少主人這個頭銜。
現在聽到蘇願說這樣的話,霍無懷心裡大概明白了蘇願隱居幕後的原因,更多偏向第二種猜測,他或許和自己一樣,身處無法改變的大環境裡,只能去擔負一些自己並不喜歡的事。
“前輩,也一樣嗎?”霍無懷輕聲說,有種苦澀的意味。
蘇願看著臺下聚集的人群,神色恍惚了片刻,說:“我不喜歡習武,刀叉劍戟,從來不是我想選的。我向往的是李太白那樣‘莫使金樽空對月’的生活,寄情山水,散發弄扁舟。但是……我是蘇願,那不是我的生活,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頂尖的劍客,鞏固我娘留下的基業。”
霍無懷如鯁在喉,他和蘇願交淺,有點君子之交的意味,以往來天機閣也是客客氣氣行禮的前後輩關係。如今蘇願突然說這些,既是在說他的身不由己,也讓霍無懷好似在照鏡子。鏡子裡的是蘇願,鏡子外的是霍無懷。
“人生在世,總歸是要有責任的。更多時候,是責任大過負擔。”霍無懷還是有點佩服自己的,這種觸動心絃的時刻,他說出的還是理性大於感性的話。但同時他又悲哀地覺得,自己臉上的面具,似乎已經摘不掉了。
“呵……”蘇願輕笑,聲音沙沙的,說:“我錯了,你一點也不像我。”他定定望著霍無懷,眼神深邃如海,“你這麼冷靜,簡直完美的有點過分啊。”
霍無懷頓時覺得有一道冷冷的風穿膛而過,他有種被蘇願看穿的錯覺。果然,淡漠如水的人,才真正讓人害怕,因為沒人能一眼看透深邃的古井下的心。他有點機械化地擺出無懈可擊的笑容,說:“沒人是完美的。我,只是一個隱藏了缺點的普通人罷了。”
“快要開始了。”蘇願結束了剛才頗帶試探的話題,突然說道。
霍無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向蘇願的目光裡閃過一道帶著冷意的光,不過一瞬而過,沒人捕捉到。他被遺鶴長老悄無聲息地擺了一道呢。
“前輩希望我輸還是贏呢?”霍無懷笑得輕緩,說。
蘇願的聲音也輕輕的,說:“我希望你贏。”
霍無懷垂下眼眸沒說話。
“我從未和你交過手,說實話,我很好奇你的實力。靈若公子,你不會甘願輸給我吧?”蘇願又說道。
這次霍無懷居然被激得有了那麼一點勝負欲,輕笑一聲,抬起頭看向比試臺,說:“晚輩,只能盡力一試。”
廣場人群中,謝琅絮扶著鬱落白避開人流,到水榭中坐了下來。雖然隔比試臺有點遠,但縱觀全域性不是問題。
“師姐。”謝琅絮坐在鬱落白對面,神情生動地問:“你和霍公子是怎麼認識的?”
鬱落白就知道這小丫頭也和所有人一樣,對這個問題懷著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畢竟像霍無懷這樣對誰都和煦有禮但是疏遠的人,對鬱落白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確是有點上心,任誰都會思索其中關係。
“巧合。”鬱落白簡短地回了謝琅絮兩個字。
其實她自己也在想霍無懷出於什麼目的對她有點特別,思前想後,應該是那位在蓮臺深入簡出幾乎與世隔絕的師父白昔大人。霍無懷可能從她身上發現了一些什麼線索,多少推斷出了她師父的身份,但是又不確定。
她的師父,白昔。遇到她的時候,是鬱落白在撒泊圖戈壁迷了路,因缺水昏倒在枯死的樹林中,醒來的時候是白昔把她駝在馬背上。
那個時候白昔穿著灰白的寬大袍子,有點滑稽搞笑,但是面容素雅秀麗,在茫茫戈壁上也猶如一朵堅忍的荊棘花。後來鬱落白才知道,那時候白昔已經三十四歲,但是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她記得醒過來看見白昔的時候,白昔問她來這杳無人煙的地方幹嘛,她說尋找過去。然後白昔大概覺得她很有趣,問道:“你願意拜我為師嗎?我也是個沒有過去的人,我覺得我很適合當你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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