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侜端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白汽嫋嫋的茶盞小心吹著熱氣,聽見楚淮引的話,乖巧地把還沒喝一口茶水放回桌面,還往裡推了推,怕它被淮王的怒氣波及。
說實話,被發現懷孕,說謊,被罵一頓,兩相權衡,孟侜果斷選擇了後者。
“我在劉府附近看見有群外地人怪怪的,各個身強力壯,面板黝黑,像極了走南闖北的鏢師,他們鞋子上有紅泥,我猜想城外有據點,便喬裝打扮……”這點孟侜倒是沒說慌,他確實看見了,但還顧不上去查。
“查到什麼了?”楚淮引執著杯盞,垂眼凝視漣漪輕晃的茶水,喜怒難辨。
孟侜低下頭,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後脖子。
“沒有。”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能涉險!”楚淮引重重把茶杯磕在桌子上,“嘭”一聲,連跟在楚淮引身邊多年見慣大場面的季煬都抖了一下。
青綠色的茶水全灑了出來,漂亮精緻的茶杯被捏成刺手的碎片。
劉府附近,身強力壯……兩個詞連起來和龍潭虎穴有什麼區別?
“你在劉府發的誓呢!本王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好到你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
孟侜目瞪口呆,他以為今天也會像之前那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發個誓保證下不為例就揭過去。想說些什麼讓楚淮引消氣,突然一陣反胃,“嘔唔……”
發出聲音之前,他捂住嘴跳起來趴到牆根狠狠掐自己的大腿。
不行,這個反應太可疑了……不能吐,楚淮引那麼聰明……
孟侜拼命忍住,憋得眼淚鼻涕一起出來,眼眶一秒發紅,迅速蓄積了兩泡汪汪的淚水。胃裡翻騰不止,他難受得靠牆滑坐下去。
反胃感一陣一陣,能忍住簡直非常人能辦到,孟侜咬住自己的手背,牙齒嵌進肉裡,疼得眼淚稀裡嘩啦。
孟侜其實搞不清到底是懷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但在他跑路的重要關頭,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楚淮引慢了一步,只看見孟侜咬著手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是淚的樣子。
被罵哭了。
楚淮引瞬間慌了神。
“孟侜,孟侜……”他一手拍著委屈至極的小貓的背,一手去挪開孟侜的爪子,不讓他咬手背,“哪裡難受?”
孟侜胡亂搖頭,有幾滴淚甩到楚淮引手上,宛如滾燙的油星子,灼得他心尖都起泡。
“本王難不成還能真把你怎麼樣,對不起,我不該發火……你到底哭什麼……”楚淮引把他的兩隻手握到一起,圈住孟侜的上半身,不讓他自虐。
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貓,楚淮引只見過一次。小貓應該永遠是張揚活力十足的,楚淮引心中湧上莫大的愧疚,他從沒想過把孟侜弄哭,分明就寵還來不及。
“本王保證,沒有下次。”楚淮引溫聲細語地哄著小貓,拇指拭去連成一串的淚珠子,“不哭了,你想要什麼,本王都給你,當賠禮道歉,好不好?”
淮王甚至摘下了大拇指上代表北境三軍的扳指,“這個給你玩。”
季煬一副見鬼的表情。
誰能告訴他戰場閻羅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上一個被淮王嚇哭的人下場是什麼來著?總不能是抱在懷裡哄?
還是如此幼稚的哄人把戲!
“這個給你玩”,當人家三歲嗎?
然而,孟侜靠自虐加演技飆淚,惡心感一退,立刻止住了眼淚,只餘下眼角通紅,就那麼巧合地、被“哄”住了。
季煬:……我明天也去買個扳指,純金的,以後哄媳婦用。
擦幹淚的孟侜有點不好意思。
丟臉。
外人看來,他就是敢做不敢當,罵兩句就哭。
但是這個眼淚來得正是時候,既讓他逃過一劫,也掩蓋了他可能的孕吐。
孟侜下手狠,手背一圈鮮豔的牙印紅腫出血,大腿也淤青了一塊。楚淮引挖了藥膏給他抹傷口,孟侜打著哭嗝伸出手,悄悄瞞下了腿上的淤青。
孟侜手指修長瑩潤,沒什麼繭,但練武之人,也不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