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均啊……”
“聞青啊……”
“回來啊……”
梁文華每天這麼喊著,全望成縣的人都知道梁文華就只會說這三句話。
這天紀友生推著梁文華在街道上散步。
梁文華仍舊這麼喊著。
紀友生緩緩地推著。
二人走後,街道上的鄰居早已對聞青、紀彥均的事情瞭若指掌,紛紛說:“都死了這麼久了,叫魂兒也沒用,魂叫回來了也沒有身體盛了。”
“唉,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唉,只求下輩子了,下輩子聞青和紀彥均在一起吧,兩個可憐的孩子。”
“下輩子?下輩子就沒有梁文華這根攪屎棍了嗎?下輩子聞青就不會得胃癌了嗎?說不定下輩子梁文華還會逼著聞青說出絕不進紀家的狠話,最後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對!還是沒有下輩子的好!”
“聽聽聽,梁文華又在喊她兒子了,有什麼用呢!”
“……”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落在紀彥均的耳中,他靜靜地看著這些人,這些人卻看不到他,因為他現在是一縷魂魄。
那天,他依在聞青的墓碑前,生命終結之際,他看到聞青白髮蒼蒼步履蹣跚地來接他,他毫不猶豫地拉過她的手,跟她走。他當時真高興,真高興可以看到她白髮蒼蒼的樣子,是他做夢都想看到的樣子。
看皺紋爬上她的臉龐。
看歲月讓她頭髮花白。
看她的步子緩下來。
……這些都說明,她不再受胃癌折磨,她經歷的是平常人一樣的,慢慢變老。
他真高興。
可是,他高興地跟著她走著走著,她忽然消失,他再也找不到她,他找了很久,仍舊找不到,他莫名地來這裡。
這時,一輛貨車飛馳而過,帶著一股強風過來,紀彥均被輕易吹走,再睜開眼睛時,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青青!”紀彥均喊。
“青青!”
“青青!”
不管他怎麼喊,周圍仍舊沒有一絲聲響,黑暗似乎是無邊無沿的,他找不到出口,沒有溫度,沒有風,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只有他一個人。
一天,
兩天,
一年,
兩年,或者一百年……又或者更長的時間……
“青青,青青……”他時常喊著,似乎只有“青青”二字,能夠讓他撐下去。
他不記得自己在那個黑暗的空間裡待了多久,他也沒了時間概念,直到有一天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彥均,彥均,彥均……”
“青青,青青……”他小聲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