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無憂倒是立馬跪下了, 他個子矮,骨頭輕,性子也狗腿,跪得理所應當,毫無怨言。
晁凡卻僵住了,他既不想給別人下跪,也不想別人給他下跪。
“還不跪!?”李官人嗓子一尖,把最後一個音喊劈叉了,出口的威嚴頓時大打折扣。
晁凡看了他一眼, 撩起長袍開始屈膝——
然而,一架金黃色的轎輦從廊道盡頭緩緩走來,開道的、提燈的、拿燻籠的……差不多有三十多個。伴駕的老官人一甩手中的鐵柄拂塵, 高喝道:“聖上出行,眾人迴避!”
晁凡才剛剛跪下, 旁邊就如同插秧一樣,刷刷兩下, 插滿了以頭觸地的禾穗。所有人跟著李官人大喊道:“陛下聖安”,之後,大家便跪在宮牆的陰影中,如同緘默的啞巴。
轎輦緩緩而行,燻籠中的異香散發著奢靡的味道, 晁凡抑制不住好奇,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黑暗中,轎頂的五爪金龍反射出金色寶光, 黃色的絹布和輕紗在風中飄揚,遮住了輦中人若隱若現的身影。
一個皇帝弄得這麼有仙氣幹嘛?要是沒有匹配的顏值,到時候簾子一掀鑽出個醜皇帝,那就搞笑了,簡直可以說醜人多作怪……不過,這話應該沒人敢說……
就在晁凡胡思亂想時,一束肉眼看不見的白光突然從他身上飛出,咻的一下,越過重重障礙,鑽進了轎輦中。
風平浪靜,天下太平。就在轎輦快要越過眾人時,一隻微微佝僂的手卻從簾子裡伸了出來。
“停轎!”老官人立刻喊道。
大隊伍停了下來,李官人嚇得戰戰兢兢,還以為自己哪裡做錯了。周圍開始彌漫一股微微的汗意,連嗡嗡叫的蚊子都飛了過來。
“這些,就是今年選上來的秀男嗎?”轎輦裡傳出一道清越的聲音。
晁凡一愣,皇上的聲音還蠻好聽的,像是珠石相擊,清脆悅耳。唔,要是滅了燈,那應該可以加點分。
李官人聽到問話,立刻弓著腰,小碎步跑到輦前,重新跪下:“啟稟陛下,這些都是今年從天火城選上來的秀男。”
“一個小小的天火城,就有如此多秀男?呵……”轎輦裡的人,聽不出喜怒。
李官人出了滿頭汗,不知該如何回答,囁嚅道:“回陛下……就……其實……二十人……多是下奴……”
“二十人便不算多是嗎?”不知為何,輦中人突然變得不耐煩起來,“可憐……算了,趕緊送進殿去,不要在這裡耽擱了。”
“是是……陛下。”李官人叩首道。
老官人再次一甩拂塵:“起駕!”
一直跪著,直到轎輦遠去,眾人才慢吞吞站起來。第一次進宮的秀男不免有些激動,小聲議論起皇上的威嚴與聲音來,李官人用帕子擦了擦汗,喝道:“都給我閉嘴!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眾人立刻住了嘴,只有傅宸大聲問道:“李官人,皇上要我們不要耽擱,趕緊回含香殿,我四弟還跪不跪?”
李官人恨恨地看了晁凡和樂無憂一眼,無奈道:“趕緊給我起來!”
青雲與傅宸趕緊把晁凡扶了起來。
“才跪了這麼一會兒,不至於。”晁凡推開兩人,示意自己無事。
隊伍再次行動起來,晁凡幹脆走在傅宸前面,以防有人要繼續對付他。然而還沒走到含香殿,晁凡卻發現了不對勁,青煙三個呢?怎麼沒看見了?
李官人把人帶到西偏殿,給大家分好了房間,每間房住三人,下人則住在別處。傅宸和晁凡還有一個叫姚雲的秀男被分到了一起。
等李官人離開後,那個叫姚雲的秀男立刻冷哼一聲,抱著自己的包袱去了別處。因為要保持傲嬌的情緒,他始終抬著下巴走路,結果被門檻狠狠絆了一跤,摔出了鼻血。
“你!你怎麼如此歹毒!”姚雲滿臉鼻血,回頭咒罵,哭哭啼啼地跑走了。
晁凡:“……”
莫名其妙,我做什麼了?憑什麼說我歹毒?喂!這是誹謗啊!
“哈哈哈。”傅宸倒還笑得出來,“他們家都這樣,城裡的郎中都知道,叫什麼來著?肢體……不協……什麼的,當初作戰時,他祖父在城門上射箭,結果把自己射了出來,砸死兩個敵人立了功……誒,你說他不和咱們睡,和誰睡去了?”
“我怎麼知道。”晁凡不想管這些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