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太大,造成西市沒有往常那般熱鬧,圍牆之中是如棋盤的攤位,大多都是空蕩蕩,但也有一些人在開了店門做起了買賣,賣的多是一些生活實用品。
靠近城門的賣羊肉、鶉兔、魚蝦、退毛雞鴨,往裡一些的賣蛤蜊、螃蟹、香藥果子,再裡面賣冠梳、衣著、銅鐵、器皿、衣箱之類。
西市與東市不太一樣,原本建設時是一樣的,經過不斷發展,東市的商品比西市更精美複雜,也更貴一些,所以去東市的老爺小姐少爺們也就更多。
我與景鴻從擋雨棚下翹首而望的攤販前一閃而過,馬蹄踩踏起雨水,有幾滴雨水不經意地濺射到他那案板上切豬肉的砍刀上。
暴雨順著壓低的兜帽流淌到雨衣上,又從雨衣滴落黑馬油亮的皮毛上,最後墜落在地,噼裡啪啦。
再往裡走,接近另一邊城門時,商鋪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樓也越來越高。直到到達另一邊城門,依附著整面城牆的是數不清的地攤,那裡原本是跑馬的街道,如今坐滿了披著蓑衣的攤主,像一座座沉默的石碑。
同樣穿著蓑衣的人們低著頭站在各自的攤主前,世界很安靜,只有暴雨的聲音,而他們之間一切的買賣都是無聲,交錢交貨快得驚人。
這就是鬼市嗎?好像也沒什麼了不得,甚至有一些可憐。前面賣肉的還有個棚子,而他們只能坐在暴雨下。
“他們賣什麼?”我問。
景鴻勒停馬,牽著馬往裡走,我沒下,褲子已經溼透了,但屁股底下還是乾的,這一下去屁股底下肯定也要溼,還是算了,本來就腚疼。
“開過光的佛像,古墓裡掏出的玉佩,做成項鍊的狼牙。”景鴻快速打量著四周說道。
竟然這麼厲害?我不禁仔細打量起來,原來老祖宗就開始挖先人墳了。
景鴻回頭,微微一笑,“那些都沒有。”
他那張浸溼雨水不冷不熱笑著的臉怎麼越看越欠揍呢?
他停下,馬也停下,他突然安靜起來,看著暴雨中草蓑衣下的人出神,“賣的不過是鹽、鐵、貴金屬。”
“就這樣?”我不禁疑惑地問。
“章公子,我實在不明白你,你究竟有沒有生活過?這些東西都掌握在朝廷手中,普通人很難得到,但人總得吃鹽,總得換鐵器,也總得娶妻嫁女需要一兩件撐面門的金銀首飾。”
蓑衣下黑瘦的人遞出置於懷中手掌大的雪白瓷罐,買主是個面色黑黃的女人,女人遞出一串銅錢,小心接過瓷罐藏進蓑衣下竹籃中,雨淋溼了她的黑布袖子,但沒淋溼一點竹籃。
交易完成後女人快速起身,隱於往來的人中,直到出了城門。“鹽,可以長期保鮮食物、傷口處理、鞣製皮革。”我回憶著曾經看過的知識說道。
“也是戰爭必需的物資。”他接道。我知道,哪怕直到近現代戰爭,鹽也無比重要。
“太危險了,這麼做。”我收回目光。
“章公子有更好的辦法?”他針鋒相對,冷嘲熱諷。
我掀起雨衣跳下馬,笑道:“我會賣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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