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昏君當道的亂世,北方在他眼裡已經是滿目瘡痍,光鮮亮麗的皮囊下面藏著的腐臭讓他惡心,這裡卻是幹幹淨淨的,純淨得讓人舒心。
平民百姓不會為了蠅頭小利吵得面紅耳赤,大打出手。
婦人皆是溫柔細致模樣,說話都是一口吳儂軟語,有脾氣的人也不忍心對著她們發火。
崔杼把自己的過去,和那把□□、那個錦盒一起,埋葬在了荒山上。
初到蘇府,卻是沒見到蘇老爺心心念唸的大兒子。
蘇老爺子回來了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連幾歲大的蘇伊伊都咿咿呀呀的出來迎接自己的爹爹。
蘇長留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蘇老爺子卻沒有多問,樂呵呵的抱著蘇伊伊在院子裡轉起了圈。
崔杼心道,果真跟那些紈絝子弟沒什麼兩樣。
後來他才知道,蘇長留那幾日染了很重的風寒,連床榻都下不了。
本來崔杼是讓蘇老爺子安排自己當護院的,誰知道一次崔杼炸了個小魚做的零嘴被蘇老爺子吃了,對他廚藝大為贊賞,當機立斷把他扔進了廚房。
……直到一個多月後,崔杼才看見了蘇老爺子念念叨叨的大少爺蘇長留。
那時崔杼已經完全適應了當廚子,做飯漸漸的得心應手起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僕人,蘇老爺子和人一路上很是談得來,也沒把他當場下僕,起初帶回來本是想以賓客之禮相待。
崔杼卻道蘇老爺子把他帶回來本就是大恩,若不做事,食之有愧。這才當了廚子。
其實他本身也挺喜歡做飯的。
遇見蘇長留的時候,是夏天滿月的晚上。
銀月如盤,稀星點點,月色如水,月華染了一池荷花。
崔杼得了一壺一個護院送他的酒,翻出自個平日炸的小魚花生什麼的裝了一碟子,拎著酒盤腿坐在池邊的一塊還算平整的巨石上,就著月色美酒賞一方美景。
“我能嘗嘗嗎?”
一道溫柔清潤的嗓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崔杼猝不及防被嚇得一抖,手裡的酒險些灑了出去,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眉眼生得極為好看的公子哥站在石頭下面。
那人只著一襲樸素青白單衣,墨發披散,微微抬著頭看著他,一雙眼睛像是高原上純淨到極致的湖,裡面映著一輪比天上那銀月還要好看的月亮。
看見崔杼轉過頭來,公子哥眼眸微彎,一輪美月頓時碎作萬點星瓊,蕩在那湖一樣的眼裡,好看得要命。
崔杼心尖兒上登時一顫,只覺得剛剛好像有一股細微的酥麻感覺從心口蔓延開來,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慌忙把放在一邊的碟子遞到人面前。
那人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條炸得金黃酥脆的小魚放進了嘴裡嚼了嚼,眼底微微亮了幾分,似乎頗為喜愛這個味道。
“那個……你喜歡的話都給你好了。”崔杼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像不會動了一樣,手腳僵硬的從巨石上跳下來,踉蹌了兩步險些摔了,耳根登時通紅,窘迫的撓了撓頭看著那人,心裡嘀咕,一個大男人長這麼好看幹什麼……
那人又吃了好幾條,意猶未盡的停下了手,笑道:“我可不能多吃這個,不過很好吃,你還會做什麼?”
“大多數都會。”崔杼老老實實答道。
那公子哥沉吟片刻,笑道:“那就做魚片粥好了,明早送來。”
“好……欸?”崔杼這才回味過來有點不對勁,正要開口詢問,白淇卻是提著一盞琉璃燈籠,腳步匆匆趕來,對著那人一禮,無奈道:“少爺,可算找著您了,該歇息了。”
蘇長留輕笑道:“好了,這就回去。”隨後對一旁呆愣的崔杼補充道,“記得送來。”便和白淇一道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