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張找了他的一個遠房堂弟,想讓他幫幫忙。”段梅嘆了口氣。
“堂弟?”鬱春明一點頭,“張南吧?”
“對,張南。”段梅不得不承認道,“那個時候,張南還沒到二廠工作呢,我記得,他好像是松蘭醫大一院最早一批的碩士生,學的就是兒科,但因為犯了個啥錯兒,被遣送回來了,我家老張就安排他在林場職工醫院當大夫。我懷孕生孩子,他幫了不少忙。”
“那後來呢?”關堯問道,“張南把你兒子治好了?”
“他有那本事嗎?”段梅重新戴起了眼鏡,她說道,“我兒子體質弱,百天那會兒得了百日咳,人家都說肯定治不好了,要不就算了,想想辦法,再要一個。結果張南保證,他有辦法,肯定能把事兒給咱整好,還跟老張說,要是辦成了,得讓他在院辦當個小領導。我當時也不清楚這張南到底是有啥辦法,還以為他認識哪個松蘭的名醫呢,結果當天晚上我下了班,往我兒子病床前一站才發現,他給我換了個兒子!”
“啥玩意兒?”鬱春明一皺眉。
張南膽大包天,竟然為了前途,把段梅那身有殘疾的親兒子掉包去了別處,換回來了一個健康的、正常的、白白胖胖的男嬰。
這男嬰是誰家生的?段梅的親兒子又去了哪裡?
張南不肯說,張長嶺裝作不知道,段梅哭天喊地,也沒能喊回她的親生兒子。
“你們也是當兒子的人,你們來說說,哪個媽會嫌棄自己的孩子?”段梅抹起了眼淚,“我早就認命了,其實這輩子沒有孩子也無所謂,生下來了,那就好好養著唄,養不活了,那是我跟他緣分沒到。可給我換了個別人家生的,算咋回事?但老張不聽,他就要面子,不要裡子,看看,到最後,裡子面子啥都沒了。”
“裡子面子啥都沒了,是怎麼個意思?”關堯不懂。
段梅擦幹眼淚,回答:“那小子養不熟唄,後來也不清楚咋回事,竟然叫他找到生父生母了!”
“他的生父生母是誰?”鬱春明已隱隱知道了答案。
段梅一嘆:“我不認識,也說不清,老張一直瞞著我,等我鬧明白的時候,一場大火,把整個廠子都燒幹淨了。我只知道,那孩子的生父生母大概是二廠的工人,家庭條件不好,我還聽說,當初好像是為了治病還是啥的,張南換孩子前,是經了人家同意的。”
鬱春明和關堯對視了一眼,心下想著什麼,已不言而喻了。
張易軍是誰?是林場副書記張長嶺和文藝團舞蹈老師段梅的養子。
張易軍的親生父親是誰?大概,就是李英。
一場來自四十多年前的換子疑雲忽然浮出水面,瞬間解釋了過去案子中許多無法解釋的疑點。
可關堯和鬱春明還是不懂,大火前,又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張長嶺頻繁來到木業二廠尋找張易軍?張易軍又是透過什麼,找到了自己的生父生母呢?
“那段時間,我天天為了江敏迴文藝團的事兒發愁,愁我該咋說服組織和領導,重新接納這麼一位優秀的女同志,所以疏忽了家庭。”段梅說道,“我就記得,那會兒我兒子總是往外面跑,還談了個物件,結果對方家庭不同意,老張也不同意,氣得他跑去他爹面前摔盆打碗。”
“物件?”鬱春明直接問道,“不會是咱們文藝團的吧?”
“咋可能?”段梅很自信,“我手底下的姑娘,我清楚,不可能是文藝團的。”
鬱春明不信:“真不是?”
“肯定不是!”段梅言辭鑿鑿。
可她“鑿鑿”完,自個兒又開始懷疑自個兒,思索片刻後,不太確定地開了口:“話說回來,那小子當時確實三天兩頭跑去文藝團找我,以前沒見他那麼勤快過。”
“是嗎?”鬱春明好奇,“他找你……都幹點啥?”
“嘮閑嗑唄,有時候送送飯,還好帶點點心啥的,給我手底下的小姑娘們分一分……”說到這,段梅也琢磨出不對勁了,可時間過去太久,她也無從分析張易軍當年到底愛上了誰。
關堯笑了一下:“細算起來,段老師,您兒子在9·24大火那年,大概還不到十八歲吧?”
“哎呀嘛,十七剛出頭兒。”段梅回答。
“怪不得,”關堯一抬眉,“少男少女的,就容易出問題。”
鬱春明在一旁問道:“那段老師您還能回想起來,那段時間,您兒子有啥異常的舉動不?”
“這個……記不太清了,”段梅含糊地說,“就是愛跟他爹吵架,倆人三天兩頭擱屋子裡嚷嚷,鬧得我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