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魚崖島八)
坐在市局會議室裡,楊小薇扭扭捏捏地說:“其實都是他喝大了,在床上胡咧咧的話,我也整不明白到底是真是假。”
“沒事兒,你隨便聊,是真是假我們來判斷。”蔣桉很好說話。
楊小薇有了底氣,於是坐直了開口道:“警察同志,我跟方典這幾年沒啥聯絡了,也不清楚那個王新生後來跟他咋樣,但我倆剛擱一塊兒那會兒……方典喝多了酒,總喜歡說幾十年前他跟那姓王的稱兄道弟、肝膽相照,結果姓王的為了錢,把他賣給一個往南去的人販子的事兒。”
“往南去的人販子的事兒?”蔣桉不解,“那你前男友他……有沒有具體描述事情的經過?”
楊小薇仰著臉回想了一會兒,答道:“不算具體,他就說那會兒倆人商量著跑南邊賺錢發財,結果姓王的在順陽火車站轉手把他丟給了一個二道販子,要不是他命大,而且正好趕上了第一次‘嚴打’,還指不定啥心肝腎都被人挖了賣錢呢。”
“第一次‘嚴打’?”蔣桉算了算,轉頭問向同事,“那不就是……”
“三十三年前,紮木兒9·24大火的同一年。”同事回答。
“三十三年前,9·24大火的同一年,也是一代身份證開始發放的頭一年。”鬱春明聽完關堯的複述,瞬間眼前一亮,“你還記得之前何望的身份證是啥地方簽發的嗎?”
“記得,”關堯接道,“穗城第二年的8·19行動,針對南方倒賣人體器官的一系列專項抓捕,當時第一次‘嚴打’臨近尾聲,9·24大火過去不到一年,何望的身份證就是那個時候由穗城方坪區良安派出所統一簽發的。”
鬱春明笑了:“還真對上了,也就是說,錢國偉剛趁著大火逃到順陽,就被為了賺錢的徐文出賣,而與他約好一起南下打工的艾華則因沒能在車站等到人,最終跑去了白山。不過,他們仨後來又是如何找到彼此的?三十多年前通訊不發達,難道他們分開之後,還能一直保持聯系?”
沒錯,按理說命大的錢國偉在差點被人噶腰子之後,成功“因禍得福”搖身一變成了何望,就該安守本分,只要自己不說,沒人會清楚“清清白白”的他會是已經在大火中“失蹤”的錢國偉。
而徐文,不論這人是用何種方式成為了王新生,都不會想再與已經結了怨的錢國偉打交道,可兩位後來卻重新捆綁一處,並在去年四月和今年十月爭相偷渡出國。
還有艾華,何望又是怎麼找上了他?這倆人在三十幾年中是否還有其他聯系?
問題很難,誰也想不通,關堯嘆了口氣,拿過鬱春明一直端在手裡的毛巾,親自給他擦了把臉,然後又翻出剃須刀:“楊小薇還說,王新生脫手廠子的時候很急,看上去跟火燎屁股了似的,當時她沒想太多,後來尋思起來確實奇怪,畢竟那會兒廠子雖然虧空,但比現在好多了,低價賣出不值當。”
“所以王新生確實參與了李光來主導的製毒案,並且對此惴惴不安。”鬱春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關堯的“剃須服務”,他繼續說道,“不過這事兒……何望,也就是據說很痛恨王新生的錢國偉大概不清楚,不然,我想他應該不會上去橫插一腳。”
關堯笑道:“說得是,來,先把下巴抬一抬。”
鬱春明聽話照辦。
“其實,三人之間藕斷絲連的關系也很好理解,畢竟……”關堯手上動作不停,嘴裡也情不自禁地說出了自己始終盤旋在腦中的那個猜想,“畢竟,江敏還活著呢。”
鬱春明身形一滯。
江敏還活著,因此這個曾被他們三人深深傷害過的女子也成為了他們三人彼此之間唯一的羈絆。
白山雪梅,三十三年前舞臺上的李紅歌,三十三年後通訊記錄中的暗號。她像道影子,一旦出現,再回看過去,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她揮之不去的痕跡。
鬱春明的心狂跳了起來,他不敢往深處想,更不敢細思關堯到底在暗示什麼。
“哦,對了,”可剛開了個話頭的人卻轉而說道,“剛剛你沒起之前,韓忱來了個電話,說他和那菲查了李英家的戶口本,還聯絡了有色冶煉的負責人,找到了當初招聘李且,也就是李光來入職的部門經理,結果發現,這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從有色冶煉離職了,更別提去啥達木旗的礦上當外包工人。但奇怪的是,當初人口普查登記家庭成員的工作單位時,李英給他兒子填的聯系地址仍然是有色冶煉。”
“他不知道?”鬱春明不解。
“很難說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關堯洗了手,回身坐到床邊,“最關鍵的是,韓忱找人偷偷查了李英銀行賬戶的收款記錄,發現打款人還真次次都是從達木旗銀行轉賬的。”
“不對,”鬱春明卻立刻想起了最初遇到李英時的場景,“一個多月前,我們在發往海珠爾格方向的火車上抓捕何望,卻非常‘湊巧’地遇到了‘易軍’,以及據說要去看望兒子的李英。緊急關頭,李英絆了我一腳,順勢……放跑了‘易軍’。”
關堯眉頭一跳,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