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毒案?”鬱春明吃了一驚。
在回來的路上,王臻已根據現有資料,將這場發生於十多年前的案子命名為“樺城冶金廠製毒案”,他詳細整理出了當年的案發經過,並將該廠的副廠長、知情的工頭,以及目前生死不明的“李光來”定性成了犯罪嫌疑人。
“頭一年的立冬,李且因意外死於該冶金廠的冶煉爐,屍骨無存。第二年一月,楊小薇和何望的兒子死於交通事故,年僅兩歲半。在此之前,楊小薇曾遇到過一個包工頭,這個包工頭向她詳細打聽了王新生的情況,而楊小薇稱,她當時並不知道王新生此人。那一年二月,同為紮木兒人的李光來和葛小培入職天運冶金,三個月後,葛小培因偷竊被開除,李光來開始利用廠子裡的裝置和他購買來的化學品製作違禁物。很快,工頭跟副廠長發現了他的舉動,但因錢來得快,李光來還願意分出一部分貼補廠子虧空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沒過多久,樺城警方在追捕一起涉毒案時注意到了‘李光來’這個名字。”說到這,關堯一頓,隨後接著道,“為了擺脫追捕,王新生受李光來擺布,將他的檔案與李且的檔案進行了調換,騙過了當時去調查的樺城警方。也是那一年,有色冶煉收購廠子主體,不少有技術的職工被招走,偽裝成李且的李光來也在其中。”
聽完這些話,鬱春明眉頭緊鎖,他有些不可思議道:“李且死了?你們確定這人是李英的兒子?”
“根據天運冶金提供的資料,目前只能初步確定。”關堯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從前我與李英打過不少交道,但他話裡話外從沒透露過這一點。我也想了,是不是李且死時,李英還在服刑,可回來的路上,我查了李英的資料,十一年前,他已經出獄了。如果自己的親生兒子真死了,當爹的咋可能不清楚?”
鬱春明也很疑惑,他只好問道:“我師父咋看呢?”
“王隊……”關堯一嘆,“王隊似是而非地講了一堆,除了說這個李光來確實很像我們要找的‘易軍’之外,其他的,都是在批評樺城警方不長腦子。不過有一點,王隊做了個小猜測,他說,當初王新生願意將這個冶金廠低價賣給楊小薇,其間恐怕不止是顧著好友何望的面子,還有可能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廠子裡的人犯了事兒,所以著急脫手。”
“有道理。”鬱春明很認同王臻的猜測。
“至於‘李光來’的真實身份,目前王隊認為,李光來就是那個向楊小薇打聽王新生的包工頭,他很有可能在十幾年後,化名‘易軍’,重新接近何望。”關堯看向鬱春明,“這個推論比較合理,專案組的同事都很認同。”
“那王隊是咋分析李英的?”鬱春明問道。
“王隊覺得,這個李光來大機率與李英有著很深的利害關系,至於是啥利害關系,目前我們還不清楚。”關堯緩緩說。
“那你們重新查過‘李光來’沒有?”鬱春明思索道,“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耳熟?”關堯瞬間精神緊繃起來,“你在啥地方聽說過他?”
鬱春明失血過多後腦子總是轉得比平時慢,他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到底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抱歉,可能是我出了錯覺。”鬱春明失落地說。
關堯也有些失落,但還是安慰道:“沒關系,你好好養傷,別為這些事兒鬧心了。”
鬱春明不安地動了一下肩膀,關堯立刻起身去扶他往上倚一些,比只知道吃蘋果、打遊戲和使喚鬱暢的鬱歡強太多了。
“還是你回來了好,”鬱春明謝天謝地,“鬱歡擱這兒只知道大喊大叫。”
關堯貼心地找來了一個枕頭,墊在鬱春明懸空的腰下,而後又看了看引流管與引流袋裡的液體:“你起碼還得再躺上一週,這期間如果我不在,只能鬱歡陪著。”
說完,關堯拉起鬱春明那條能動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讓他藉著力,勉強坐了起來:“她好歹是你妹妹呢。”
“我寧願不要這個妹妹。”鬱春明不情不願道。
“是嗎?那我咋記得你小時候……”
你小時候特想要一個妹妹呢?
關堯話說了一半,緊急剎車,好在鬱春明正專注調整坐姿,沒有留心破綻如此明顯的一句話。
“人家也照顧了你這老些天,別計較了。”關堯安撫道,“我看你這個妹妹挺關心你的,頭天來的時候,還哭了一場呢。”
“是嗎?鱷魚的眼淚。”鬱春明涼涼道,“就是這個妹妹,差點害得讓我在鬱副廳長面前出櫃。”
關堯動作一滯。
鬱春明輕笑一聲,用自己那條搭在關堯肩上的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頸:“還不知道這茬兒呢吧,關警官?”
這事就發生在鬱春明二十一歲本科畢業、準備讀研的那年,當時鬱歡剛上高中,正是少女心事茂盛,青春叛逆張揚的時候。鑒於此人自小“昇天入地”的本事,青春期自然也相當折磨長輩,汪夢汪教授和鬱鎮山鬱副廳長這般社會頂尖人才,都難以招架住自家女兒的翻騰。
於是,就在鬱歡再一次考了全班倒數後,汪夢把“給妹妹開家長會”這一重大任務,交到了鬱春明的手中。
而已在警校深耕四年並真正掌握了偵查與反偵察技術的準刑警鬱春明並沒有料到,已經二十出頭的自己,居然也會和十歲出頭的自己一樣,落入鬱歡的圈套中。
那是暑假前的最後一次家長會,學生們早早放學回家,剛剛拎著行李畢業歸來的鬱春明則逆著人流走進高中,“聆聽”老師的批評。然後,觀察入微的年輕警察便發現了一絲換成汪夢來絕對發現不了的關鍵之處——
鬱歡課桌上的貼紙與第三排臨靠過道處某張桌子一側的貼紙同屬於一個色系,而且將組成貼紙的數字根據字母表排列組合後,恰好能拼出一個“ove”來。
“高中生的把戲。”鬱春明在心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