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堯沒往下講。
艾華卻偏過頭,閉上了眼睛。
“看清楚了嗎?”鬱春明問道,“如果看清楚了,就好好回答我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等你在你的口供記錄表上簽完字了,我們會申請,讓你在去看守所前,遠遠地見一面你母親。”
艾華緊抿著嘴,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才應下這個要求,他說:“好,我同意。”
關堯一點頭,收起了手機:“同意的話,那我們現在開始。首先,還是那個問題,你叫啥名字?”
“我叫……艾華。”盡管不願承認,但已做了三十多年“吳驕”的人還是答道,“我叫艾華,今年本該五十四歲。”
“那你清楚今天我們為啥傳喚你來派出所嗎?”關堯又問。
“清楚,”艾華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鬱春明,“因為你認出了我,在林場家屬院門口,你認出了我。今天你們追到巡護站不是為了抓蛇頭,而是為了抓我。警察同志,你能告訴我,你是誰?你又在哪裡見過我嗎?”
鬱春明正在專注打字記口供,他掃了一眼艾華,沒有給出任何回答:“據群眾提供的訊息,你這幾日幾乎每個早晨都會去林場家屬院,並且長時間徘徊在5號樓的樓下,你還自稱自己曾看過江敏的演出,這些情況屬實嗎?”
艾華喉結一滾,答道:“屬實。”
鬱春明接著問:“江敏是誰?”
“江敏是……”艾華微頓,“江敏是我當年在二廠的老同事,她做過文藝團的演員,我這幾天一直想趕在離開前再見她一面,但是……始終沒能鼓起勇氣。”
關堯眉心微蹙,他說:“那你講一下9·24大火之後具體發生了啥,你又為啥要隱姓埋名到現在。”
艾華表情一凝,隨後,緩緩地垂下了腦袋。
據他說,那是三十三年前的9月23日,艾華記得很清,那一日,他曾給江敏送過一封表露真心的情書。
“大概是下午,也可能是傍晚,但天還沒黑,我記得很清楚。”艾華說道,“當時和我一起去送信的人,叫錢國偉。”
“錢國偉,”鬱春明岔開了艾華的回憶,“你先詳細描述一下這個人。”
艾華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答道:“錢國偉是我當年在二廠的朋友,他家裡門路不淺,子弟學校畢業後,一直在二廠工作。我倆認識是因為……有次單位組織聯誼,我剛入職,車間一個老師傅故意灌我酒,是他幫我擋了一下,後來,我倆就成了朋友。”
“錢國偉的社會關系咋樣?”鬱春明又問。
“錢國偉的社會關系……”艾華思索起來。
鬱春明看向他:“據說錢國偉有個發小,叫林智民,你認識嗎?”
“不認識,但聽說過。”這個問題,艾華倒是立即回答了,他說,“林智民是給二廠領導開車的司機,跟錢國偉小時候住一棟樓,我和錢國偉玩得好的那幾年,他被調去林城了,我沒見過這人,但我知道錢國偉跟他關系不一般。”
“那江敏呢?錢國偉和江敏的關系呢?”關堯在一旁問道。
“江,江敏,”艾華結巴了一下,“錢國偉很喜歡小敏,但是據我所知,小敏相當討厭她。”
“相當討厭?”鬱春明抬起了頭。
之前江敏在提起錢國偉時的反應確實能看得出來,她相當討厭這人,或許跟錢國偉的作風有關,也或許與兩人之間藕斷絲連、糾纏不清的關繫有關。
但艾華給出的答案截然不同,他說:“因為錢國偉攪黃了小敏的第一段婚姻。”
鬱春明打字的手一頓。
“錢國偉對兄弟很好,但對女人不咋樣,不過小敏……是他唯一一個上了心喜歡的女人。”艾華說道,“他沒想到,小敏居然會為了逃離他,一個人跑去松蘭,還為了留在松蘭,跟有權有勢的人結婚。”
“他當時追到松蘭了?”鬱春明問道。
“對,還帶著我。”艾華抿了抿嘴,似乎在猶豫接下來的話到底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