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已經咋樣?”鬱春明冷眼瞧他,“可能已經像我一樣,在派出所裡天天跟雞毛蒜皮的小事打交道了,對嗎?”
韓忱沉默了。
鬱春明卻緊接著一搖頭:“不,不對,如果你不把髒水潑我身上,你可能連繼續做一個警察的機會都沒有了,你現在早就扒掉這身警服,哪涼快哪待著去了。”
“春明……”
“你說,如果師父最終發現真相,他還會認你這個徒弟嗎?如果鬱副廳長知道了一切,你還能有機會揹著我給他打小報告嗎?”鬱春明付完賬,走出面館,笑著嘆了口氣,“可惜了,韓忱,真是可惜了,可惜現在死無對證,不然,你這個殺人犯,又咋可能逍遙法外呢?”
一句“殺人犯”,徹底激怒了韓忱,他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上前幾步一把揪起了鬱春明的領子:“我不許你這麼說我!”
“你不是嗎?”鬱春明絲毫不慌,“韓忱,我說錯了哪一句?你不是殺人犯嗎?”
韓忱怒道:“我當然不是!我是警察,是警察!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
鬱春明貼近了韓忱的耳畔,他輕聲道:“韓警官,我也是警察,你栽贓誣陷我是殺人犯的時候,你又有啥資格呢?”
這話說得韓忱雙手一顫,鬱春明順勢一把推開了他:“別再痴心妄想了,咱倆沒機會,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這跟我和關堯好沒好上無關,跟你的個人道德品行有關。”
韓忱站在原地不肯動。
“當然,有韓警官這樣積極進取的心,以後幹啥都能成功的。我就祝你,前途似錦,官運亨通,步步高昇。”鬱春明一笑,轉身離去。
街角路燈昏黃,剛下過雪的路面泥濘濕滑,不遠處的鍋爐廠上空漸漸彌漫起了一股煙塵,這股煙塵嗆得韓忱迷了眼。
關堯緊趕慢趕走到家門口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杵在院外抹眼睛的人,他略有些驚訝地把韓忱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個遍,這才慎之又慎地開口問道:“韓警官這是……遇上啥事兒了?”
韓忱見到關堯就是一愣,他訥訥地問:“你們今晚不加班?”
“加,咋不加,”關堯笑著答,“我這不是,咳,正好有點事,得回家一趟嘛。”
說完,他指了指裡面:“鬱春明回去了?”
韓忱沒說話。
關堯卻預設他答了,於是一擺手:“他回去了,那我也不跟你嘮閑嗑了,你師父剛還在唸叨你呢,你別擱這兒吹風了,多冷啊。”
見韓忱依舊不答話,關堯也不打算多說,他呼了口寒氣,準備回家。
然而這時,韓忱卻開口了:“你到底清不清楚鬱春明是個什麼樣的人?”
關堯腳步一頓,回頭看他:“我清不清楚鬱春明是個啥樣的人?韓副組長,這和你有啥關系?”
韓忱嘴角微抖,吐出一句話來:“我是怕關警官你……遇人不淑。”
說完,他轉身就走。
這話讓關堯迷茫了。
遇人不淑?什麼叫遇人不淑?韓忱指的是……哪怕走到家門口,關堯依舊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直到鬱春明開啟了門——
“我在窗戶口看到你了,今天回來得挺早。”他笑著說道。
不知是不是屋裡過於充足的暖氣給了關堯一絲錯幻,他竟覺得隨著鬱春明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家的味道。
——是真正的家,而不是這間常年只住了他一個人房子。
關堯清晰地嗅到,在鬱春明身上,縈繞著一縷淡淡的香氣,那是屬於微波爐加熱過的牛奶、冬日暖陽曬過的床褥的香氣。當這香氣鑽進鼻腔時,關堯在某一瞬居然有了一種想要將鬱春明抱入懷中的沖動。
此時此刻,他忽然明白了韓忱剛剛到底在說什麼。
“咋不進來?吃飯了嗎?”鬱春明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外面的關堯。
“沒呢。”關堯拉上門,低下頭換鞋。
“那我給你下盤餃子?”鬱春明彷彿是這個家的主人,他自然而然地問道,“你吃啥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