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關堯思緒瞬間一卡。
千年冰山一般不笑,不僅不笑,而且還很冷漠。
可是,也不知道這兩日怎麼了,此人竟接二連三地沖自己露出笑臉,關堯心說,實在是反常。
不過,反常轉瞬而逝,鬱春明偏過頭去喝汽水時,那張漂亮的面孔就又恢複成了原本不近人情的模樣。
關寧卻在此刻發現了什麼:“誒,你那裡有一道好長的傷疤!”
關堯眉頭一跳,就想制止他的大外甥女刨根問底,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想知道那道疤是怎麼回事。
但鬱春明卻沒有直說,他放下汽水,淡淡地回答:“之前出警的時候,碎片劃傷的。”
“碎片……”關寧伸頭去看,“哎呀,這地方離耳根可近了,要是傷到裡面,那就麻煩了。”
她最近實訓,輪轉到的科室就是耳鼻喉科。
鬱春明沉默了一下,輕輕一點頭:“確實。”
關寧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事情引走,她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在市醫裡的種種見聞,和在鶴城上衛校時被班上僅有的一個男生追求的事。
等講完了這些,小丫頭長出一口氣道:“當時跟我關繫好的那個女生早就不幹護士了,我聽她男朋友說,她去珠州那邊打工,一個月能掙好幾萬呢。”
“你是掉錢眼裡了嗎?”關堯見她又在拐彎抹角說這些,當即呵斥道,“少跟我提往外跑的事,就在這兒好好待。”
鬱春明動了動眉梢,心知關堯為什麼會這樣說,他沒出聲,視線卻往他們關家的那張大合照上飄去。
合照就掛在客廳牆上正中央處,如今已邊角泛黃。
那是三十三年前早春時,一家六口人在紮木兒當時唯一的一家照相館拍攝的。照片上有關堯的奶奶、關堯的父母、關堯的小叔,以及當時不過四歲的關堯和已經是個小大人兒的關娜。
關娜長得像她那難産而死的母親,有雙靈動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時,總讓人移不開視線。
而現在,這雙同樣靈動又明亮的眼睛就長在關寧的臉上,這讓關堯如何不聯想起她那早逝的親媽?
“南邊沒啥好的。”所以鬱春明也開了口,他說道,“我之前出差去過一次穗城,天很熱,很潮濕,趕上回南天,屋裡到處都是濕淋淋的。”
關寧沒離開過東北,哪裡知道這些,她倔強地說:“我就喜歡潮濕溫暖的地方,紮木兒太冷了。”
鬱春明繼續和聲道:“可南方不光潮濕溫暖,南方蟲子還多,你怕不怕蟲子?”
關寧梗著脖子,不肯低頭:“蟲子咋了?那,那松蘭跟鶴城一到春秋天兒,到處都是小咬,有啥好怕的?”
鬱春明抬了抬眉梢:“我說的不是小咬,是蟑螂,你見過蟑螂嗎?”
關寧沒見過,紮木兒這地方,哪裡會有蟑螂?
於是鬱春明循循善誘道:“蟑螂這東西,你一旦在屋裡頭發現了一隻,那說明已經有了一群,沒準早晨你睡醒時,它就趴在枕頭邊、藏在鞋子裡。等你拿手去拍,還會濺出不少……汁水。”
關寧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坐在一旁的關堯不禁低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沒有說,一定要去,只是,只是……”關寧有些憋悶,“只是我不想幹護士而已。”
關堯一擺手:“少說這些,先把你的文憑拿到手吧,總不能將來出去混社會了,完,關堯起身開始收碗:“吃完了就去洗漱睡覺,畢業之前少跟我提不想幹護士的事。”
關寧慢吞吞地往房間裡走,臨進門前,還不忘囑咐鬱春明,可千萬記得給她在專家面前美言兩句。
鬱春明一口應下了。
關堯第一次見這人如此好說話,忍不住在一旁牙酸道:“這種走後門的事兒以後少幹,半大點的孩子就該出去闖蕩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