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雖然不愛說話,但也不是不愛理人。戶籍口上的那幾個小姑娘湊到近前送東送西時,他也會好聲好氣地推拒。孟長青、方旺等人好奇地問這問那時,他也會一五一十地回答。
然而,除了自己。
想到這,關堯只覺悶了一肚子氣。
憑什麼?他在心裡忿忿地叫道。
鬱春明已在廢棄的廠房中來回轉了三圈,看樣子,調到紮木兒的這幾個月裡,他來過此地不少次了。只可惜,次次都無功而返。
關堯不由問道:“這個地址到底為啥會被人用記號筆,寫到碎屍塊的表皮上?”
鬱春明正在研究一臺已經報廢多年的伐木機,聽到這個問題後,他抬起頭,回答道:“很難說到底是為什麼,或許是死者生前想要提醒警方,這個地方有問題,也或許是他想要提醒自己的同夥,千萬不要接近這裡。不論如何,這是個不能忽視的重要資訊。但當初松蘭市局的刑警來這裡勘查過很多次,什麼都沒發現。”
“所以……去年的那個案子,至今仍是懸案?”關堯思索道。
鬱春明看向了他:“對,那個案子至今仍是懸案。”
“這是你調來紮木兒的原因嗎?”關堯直截了當地問道。
鬱春明想了想,回答:“是,也不是。”
真是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關堯哼笑了一聲。
他看著鬱春明輕車熟路地按照原先廠區設定,在這片偌大的荒地裡轉了一個遍,忽然福至心靈,開口問道:“你之前,在紮木兒待過嗎?”
鬱春明腳步一頓,定在了原地。
他似乎對那一排留在地上的圓木輸送軌道很感興趣,因而自始至終都背對著關堯,關堯也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到這人有些發悶的聲音。
他說:“是住過一段時間。”
“這樣啊……”關堯摸了摸鼻子,非常刻意但又彷彿不動聲色地提道,“我聽,咳,長青那小子說,你家也是么零三的,所以……”
“當年那場大火,到底燒了多久?”鬱春明也不知有沒有聽清那個問題,因為還不等關堯說完,他就轉過身,一臉認真地問道。
關堯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吞進了嗓子眼,他回答道:“燒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被撲滅。”
鬱春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關堯招呼道:“行了,再看也看不出啥了,這都深更半夜了,走吧。”
“好。”鬱春明答了一聲,但仍站著沒有動。
關堯看著他,彷彿是某一瞬間神使鬼差了,竟開口問道:“吃晚飯了嗎?要不上我家,來點宵夜?”
廠區內的燈光極暗,鬱春明的眼睛卻在此刻亮了起來,他出奇地沒有如關堯所料直接拒絕,而是反問道:“這麼晚,不會打擾到家裡的其他人嗎?”
關堯笑了:“打擾誰?我家裡只有我,哦對,這幾天我大外甥女回來實訓,她也在。不過那丫頭今天值夜班,在市醫當護士呢。”
“市醫?”鬱春明明顯一詫。
關堯沒留意,他一邊拉車門,一邊說道:“那丫頭真不是個省油燈,從小就皮,天天上房揭瓦,三天兩頭在學校裡給我惹事。這長大了些,倒是不那麼搗蛋了,就是成績太差,連個高中都上不了。這不,之前給她送到鶴城醫學院的衛校學護理去,結果學了兩年,現在又說不樂意幹了。”
鬱春明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問道:“那她媽媽呢?”
關堯擰鑰匙打火的手一滯,隨後輕嘆一聲,回答:“死了,當年非不聽我的話,要去南邊打工,打工打了半年,回來就挺了個大肚子。那會兒我在邊防上當兵,也沒法管她,結果孩子生下來後,不知咋了,天天哭,我奶奶有日子沒看住,人就在城外跳河了。等救上來時,早沒氣了。”
鬱春明直直地坐在副駕駛上,一句話也沒說。
他知道,關堯的姐姐叫關娜,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