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嫮宜在研究院待了一整天,晚上回來的時候看到玄關處放著一雙女士運動鞋,往裡走就看到次臥室關著門。她放下包從鞋櫃裡抽出一雙新的拖鞋放在門口,走進廚房開始燒熱水。在等水開的空檔沖個澡,將換洗的衣服分類放進收納框後分次塞進洗衣機。做好這一切後水正好燒開,她給自己沖了杯速溶。
蕭泯然的房間裡沒有傳出半點聲音,她不知蕭泯然何時回來的,手術情況如何,略一思量,給她留了張便簽貼在臥室門上,冰箱裡有速凍水餃,醒瞭如果餓的話就自己煮著吃。
她今天從圖書館借了不少書回來,塞上耳機開始翻閱。窗外萬家燈火萬丈紅塵,她關上窗就假裝自己看不到。這世界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表白,失戀,結婚或是生死兩隔,沒人能出其右,沒人能跳出三丈外俯瞰因果。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星辰已布滿夜幕,燈光一點點消失,剩下的不眠人都各懷心事躲在殼裡痴心妄想,有醉酒的人在撕心裂肺地歌唱,夜已深還有什麼人,讓你這樣醒著數傷痕。只是你現在不得不承認,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
孟嫮宜摘下耳機去聽,似乎是個男人,嗓音清亮動聽,語調百轉千回情真意切滿滿都是傷心。
孟嫮宜聽歌甚少不知歌名,但若你正有所困擾時,這個詞可以擊中你。她還未聽仔細電話在枕邊震動,低頭去看竟是慕仲生打來。現在已一點三分,這樣晚他還沒睡,孟嫮宜猶豫再三按了結束通話。
這次慕仲生沒再堅持打來,一分鐘後卻發來簡訊,點開一片空白,孟嫮宜關燈睡覺,心想也許是誤發,他向來不喜歡發資訊,覺得又娘又浪費時間。
陸禹安的仕途一直順風順水,這幾年還在上升期,忙得很。陸徽因回來時打過電話給他,他那時在開會,秘書一見是海軍特別號段,冒著被陸禹安責罵的風險風風火火闖進去遞給他。
能混到陸禹安身旁大秘的位置都不是等閑,隨便放出去歷練至少在經濟重市做個區長位置。他如何敢冒險,不過是看透了領導的心思,唯一的兒子在外當兵後,他幾乎每天都要擠出時間看一看世界各地的新聞,哪裡局勢緊張了,哪裡又動蕩了,又有新的軍艦服役或是哪裡維和,他雖不說,但骨肉之情擺在那裡如何能夠割捨?
不知是不是巧合,科學家們也該好好研究一下為什麼男孩子成年後同父親的關系總是尷尬。既不能像女兒一樣膝下承歡語笑宴宴,也不能如舊友般推心置腹聊聊海闊天空。即使下一局棋也要使勁渾身解數佔領上風,著實為難。是否像動物世界裡演的那樣,公獅一旦成年就必須離開另尋住所,因為他們一切剛開始有大把未知需要探尋需要征服,他需要向所有雌性展示自己漂亮的毛發和健碩的肌肉。它是已將老去的雄獅最大的威脅,也是它們的驕傲。
原本以為陸徽因離開的陸母正在追劇,哭的正傷心一抬頭看到自己兒子從二樓下來了。她驚道:“咦?你不是火急火燎地要離開,怎麼又回來了?和你一道的小明珠呢?”
“她前天就走了。”陸徽因剛洗完澡有些口渴,他拉開冰箱門拿了一瓶礦泉水,“媽你說如果女生討厭一個人是什麼樣子?”
“那還需要問嗎我的傻兒子,你看看你表姐怎麼對待林今朝的不就懂了。”陸母擦擦眼淚從八點檔的連續劇中回過神來,“怎麼了兒子?小明珠難道不喜歡你了?”
“不是不喜歡,是沒喜歡過。我說過了,她有男朋友,而我拿她最多當妹妹看待。”
“那是誰家的姑娘讓我們神采奕奕俊秀爽朗的大帥哥吃不準了?快說,媽給你分析分析。”
“一個姑娘不討厭你,又不接受你這是為什麼?”
“當備胎?”
“已經不接受了好嗎,拒絕了還當什麼備胎。媽你認真點。”
“可能沒做好準備吧,要麼是還沒準備好要和你分享過去,要麼是沒勇氣和你共創未來。”陸母笑眯眯道:“當年我就處於猶豫的階段,因為我年輕的時候太優秀了,追求者眾多,當然,破事兒自然就比較多。我是擔心萬一喜歡上你爸了,一顆心都交給他了,萬一他知道了我的過去比較介意退縮了那我豈不是要哭死?多沒面子啊。哎兒子你幹嘛去……”
彷彿走在迷宮裡,天也黑了,人也累了,可還是找不到正確的路走出去。每次都以為摸到邊緣的時候都會失望,總是不得其法,這沮喪積累太多人總會難以負荷。陸徽因想了又想,翻來覆去地思索,從昨天到今天,明明當時的氛圍相當好,她在回頭看到自己的時候眼底一閃即逝的是驚喜,雖然藏得深,但不是沒有。怎麼到最後又成了自己一廂情願?她說我不想總有一日你會後悔,可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同生共死永結契約。
陸母的話倒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為他撥開迷霧,他幾乎瞬間福至心靈明白過來,孟嫮宜是否同母親當年的擔憂一樣?君來恩寵我未上心,君意切切我方回頭,待君走後我心錯付。她介意的,是否也正是困擾了自己十年之久的那件事?可他真的不介意,若非要介意,也只是想讓過去盡快過去不要讓一個曾經那麼驕傲的女孩子為此而低頭而備受折辱。
陸徽因似離弦之箭往外沖,剛到門口居然撞到了一向公務大於天的陸禹安。他見自己兒子沒頭沒腦地跑出來,拉臉道:“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莽撞。”
“不好意思爸,正好你車借我用用,我出去一趟。”
“這都幾點了,瞎跑什麼?”
“讓他去讓他去,你兒子這是去追女孩子的,我們家的豬養了這麼多年終於開竅知道去拱白菜了。”陸母萬分欣喜,她可不要留個仇家在手裡,誰說女大不中留,兒子也一樣操心。
陸禹安沒吭聲,司機識趣地將鑰匙遞給他。見他打著火就要走,陸禹安還是多說一句,“有點分寸,不許為難人家姑娘。”
陸母見兒子表情無奈,撲哧一聲笑出來:“哪有父親這樣叮囑兒子的,他又不是土匪,難道還能強搶不成。”
陸徽因心想,若是能搶那就最好不過了,可你兒子在她面前是個慫包,還真是不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