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喜歡
程姝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他的早餐。
早餐是依照著他的口味來的,白瓷碗盛著熬得濃稠的米粥,米粒早已化開,泛著瑩潤的光。一小撮嫩綠的蔥花浮在表面,被熱氣一蒸,清香便散了出來。旁邊配著一碟醃得恰到好處的蘿蔔幹,脆生生的,咬下去會發出細微的“咔嚓”聲。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落進來,照得桌上的食物愈發溫潤。一勺粥入口,米香綿軟,從喉間一路暖到胃裡,整個人都舒展開來。
從昨晚被嚇到現在,中間間隔了八九個小時精神緊繃,對人體消耗極大,程姝低頭攪動著勺子,胃部傳來饑腸轆轆的呻吟,他卻一口也吃不下。
他不敢抬頭看對面坐著的三個男人——準確來說,是兩個活人,和一個“死而複生”的鬼。
飯是陸驍訂的,作為唯一一個早在事發前便見過“陳硯川”的人,在聽完喬國升氣的語無倫次的敘述後冷靜的可怕,一邊立刻動身返航,一邊還貼心的考慮到程姝嘎嘣脆的小身板。
陸驍坐在他左手邊,剛從商務會議上下來,簡潔修身的高定西裝尚未來得及換下,神色自若,彷彿曾經被陳硯川捅了個對穿還切了手指頭的人不是他。
邵謹言坐在右手邊,目光冷峻,盯著死而複生的人,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像是在計算什麼。而陳硯川——他的“亡夫”,正坐在主位,病態蒼白修長的手指搭在程姝的椅背上,若有若無地摩挲著他的後頸。
分佈的很詭異。
空氣凝固得幾乎能切塊。
程姝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我們先吃飯?”
沒人理他。
陸驍忽然笑了,他放下筷子,看向陳硯川:“陳哥,死而複生,真是令人驚喜。”
陳硯川淡淡掃他一眼:“沒死透,讓你失望了。”
相比之下,邵謹言就沒那麼“客氣”了:“陳董還是死透了的吧,無非是鬼魂化形了,命真硬。”
陳硯川眯了眯眼,程姝立刻感覺到後頸一涼,連忙低頭扒拉粥,假裝自己不存在。
陳硯川點頭:“謝謝,我看陸總恢複的也很令人驚喜,邵總的命也是真的很好。”
陸驍左臂只剩下簡單的固定器,為了不惹來過度關注,連繃帶都隱於衣袖地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應該的,還得謝謝陳哥手下留情。”陸驍並不接招,反倒誠懇道。
“兩位既然是舊識,那這個壞人就由我來做吧,”邵謹言看他們你來我往綿裡藏針看的想吐,直白道,“陳總既然沒法以’人’的身份回歸社會,那麼一切依舊是按照法律規定與律師清算的那樣,科技核心還會接著以現在的模式運轉下去——”
“而你和小姝的夫妻關系,也就宣告終止了。我不太懂,陳總是以一個什麼樣的立場坐在這裡的。”
“嗯....小姝覺得呢?”陳硯川居然避而不答,直接把問題拋給了龜縮在對面的程姝。
躲躲藏藏,還是被集火了,程姝桌布下的小腿肚直抽抽,大而圓的眼鏡轉了又轉,很智慧的含了一口粥進去,腮幫子鼓起來,示意他們自己正在吃飯呢,不便於說話。
大家很有耐心的等著他把這口吃完。
“....我也不知道。”沒辦法了,程姝舔了舔泛酸的腮肉,吭哧吭哧道,“我說話算數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期期艾艾的瞥向自己的前老公,很明顯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非常挑戰剩下兩個男人脆弱的神經。
“你還要折磨他多久?”邵謹言緊緊盯著程姝,把他的不安盡收眼底,言語中的火氣愈發旺盛,記憶中那個會翻牆逃課、會在被老師批評時垂頭喪氣,會大大咧咧毫無防備心沖人撩起校服的少年,如今坐在他面前,安靜得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漂亮人偶,被丈夫籠罩在陰影下的長毛小狗,一隻手便能掐住的脖頸上始終套著主人定製的項圈,追逐的人走進了看,就能看到金屬銘牌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上面刻著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