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邵謹言不說話,程姝催問:“是不是呀!”
“……..是有點瘦。”
“但是很軟,沒有那麼瘦。”
“程姝,你也就幾十斤,不可能再瘦幾十斤。”
邵謹言本一板一眼的糾正他,因為聲音有點啞,他清了清嗓子。
程姝無奈,見他軟硬不吃,終於耐心告罄了,蹙眉把邵謹言的手甩開:“反正,卡裡有三十萬,你拿了就別來煩我了。”
又恐嚇:“我雖然不跟那群人同流合汙搞什麼霸淩,但也是有脾氣的,再管我小心我打你。”
雖然年紀相仿,邵謹言已經比程姝高出太多,足以居高臨下的俯視他,總是缺乏表情的一張臉此刻眼中晦澀難辨:“你要怎麼打我?”
下一秒,破空之聲襲來,程姝幹脆利落的一腳揣在邵謹言膝蓋,同時往邵謹言左臉補上一個快狠準的拳頭,邵謹言沒想到程姝真的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順著程姝的力道被掀翻,倒向身後的氣墊,程姝防止邵謹言爬起來反擊,一屁股坐到邵謹言腰上,用體重壓著身下的好學生班長。
渾圓的綿軟緊壓著少年硬挺的胯骨,好像陷入了一團軟雲,邵謹言讓他騎著,一言不發,喉結微滾,抬手撫了撫歪掉的眼鏡。
程姝以為邵謹言怕了,洋洋得意:“都說了別小看我了,再瘦也能騎你,怎麼樣啊,我們偉大的糾察部長考慮清楚沒。”
說到“沒”這個字的時候,程姝還故意惡狠狠的往下壓了壓邵謹言,如願聽到邵謹言粗粗的悶哼一聲,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邵謹言仰面躺著,感受著兩團膩乎乎的東西,薄薄的夏季校服什麼都阻擋不了,相接的地方很快就溫熱起來。滋味太好,邵謹言捨不得動,就這麼開口道:“....你這樣耽擱著,不高考了嗎?”
“啊?”
程姝愣了幾秒,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忽地嗤笑出來,笑得暢快:“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哈哈哈哈,我畢業直接出國留學就行啊,要不是我爸媽擔心我在外面被人騙,我高中就出國了。”
程姝覺得自己是誤會了可憐的呂洞賓,有點尷尬也有點愧疚,他收起那股勁,乖乖道:“謝謝你班長,是我誤會啦,不過我打人應該不疼吧。”
原來是這樣。
狹隘的是邵謹言,他抬頭看見的天空,只是程姝生來便擁有的起點,這個漂亮卻蠢笨的男孩,是生來擁有雪白羽衣的高貴的小天鵝,而他只是一隻費勁心思,熬幹心血才能褪去爛皮,變成青蛙王子的癩蛤蟆。
再後來他們熟了很多,變成了朋友,程姝嘻嘻哈哈的跟邵謹言當兄弟,沒有邊界的隨便坐到他懷裡抖腿,開玩笑喊他“爸爸借我卷子抄抄”,還是一如既往的上課睡覺,隔三差五的逃課,放學後跑到高檔酒吧或電競網咖,出現的地方總是有人群環繞。
邵謹言只是個旁觀者。
他發誓自己絕不會永遠是個傍觀者。
可誰都沒想到,結束一切的那一天會來的如此突然。
轉折點是一個陰雨天,小雨連綿不絕,彷彿人的眼淚沒有盡頭,天空壓的很低,陰沉的烏雲讓人喘不上氣,溫度驟降,邵謹言卻發現程姝還穿著夏季的校服,苦哈哈的抄作業。
程姝刷刷的只管寫,也不抬頭看一下,字草的糊成一片,不少地方串了行,已經廢了,邵謹言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年孱弱的身板上,摸到的溫度是驚人的涼。
他問:“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麼,這幾天你一直魂不守舍。”
“......”
彷彿抽掉了玩偶的旋鈕,程姝猛的停筆,來不及收力的筆尖劃破紙片,發出刺耳的撕裂聲,他舔舔嘴唇:“…..邵哥,我家好像快不行了,就是,可能,可能沒那麼有錢了,還會欠債,我得自己掙錢去還債了,你說我能幹嘛呢,現在學習是不是晚了……”
邵謹言怔了片刻,立刻道:“不晚,離高考還有些日子,現在先跟上大部隊的進度,放學後我再給你補之前落下的內容。”
蒼白無力的語言無濟於事,小同桌那張總是帶著驕矜的臉皺巴巴的蜷在一起,精緻的五官浸潤著悲傷與恐懼,薄薄的眼皮發紅,差一點就要滾下淚珠。
程姝垂眼:“可是我真的學不好啊,身體也不好,他們都說我除了臉好看別的什麼都不好。”
“不是的,”邵謹言心尖一顫,又麻又酸的梗在喉頭,平日裡高速運轉的大腦頃刻間停擺,他伸手將程姝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你很好,也很聰明,你不是說以後要去學設計嗎,有的人成績不好,是因為天賦在別的地方。”
他語速飛快,好像在立下什麼誓言:“現在沒有錢沒有關系,我以後會掙很多錢的,很多很多,我送你去出國讀書,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
程姝很慌,他強撐著不讓自己落淚,試圖兜住自己不斷墜落的自尊:“我現在就需要錢,要很多很多,上學也沒有用了,那該怎麼辦啊”
該怎麼辦呢,邵謹言也不知道,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打亂人的步調,已經下定決心要努力追上的天使折斷了翅膀,自己摔了下來,沒落進人間,而是掉進了地獄裡,徒留待在凡間的人類急紅了眼,無論如何也伸不出援手。
邵謹言不知道的方法,有人知道,有的是人知道。那天過後,他再也沒見過程姝,程氏的股票卻起死回生,發出哀叫的可憐天使理所應當的引來惡魔覬覦,被捂著嘴拖進更深的洞穴裡,從此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