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他的戀人,關系往前邁進,但同時也有可能會永遠失去他。
而眼前這個在燈影下對著他幾乎暴露出所有致命點的塞壬,是他在青春期開始時就默默種在心裡同時要將來一起帶進墳墓的暗戀物件。
丹尼埃克伸出手,就在路易斯勾起嘴角對著他同樣也伸出手的時候,丹尼埃克卻繞過了他的手臂撫摸上了他的左半邊臉。
路易斯微揚著眉毛,似乎沒有想到平日裡羞澀的他會如此主動。
但就在他準備側過臉將整張臉貼上丹尼埃克的掌心時,後者卻只是輕輕撥開了他落在唇邊的那縷碎發絲。
“路。”丹尼埃克的手指劃過路易斯的唇角,“你可能並不清楚你在我心裡是多重要的人。”
他並沒有很好地掌握力度,長著薄繭的食指指腹劃過路易斯臉上面板的時候留下的紅痕像是具象化了胸腔內那顆跳動的心髒被剖開的傷口。
路易斯不自覺皺起眉毛,那種強烈的不由他掌控的無力感再次出現。
如果這話是從他自己嘴裡說出來的,那下文緊跟著的一定是轉折。
偏偏他從丹尼埃克的眼睛裡看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偽裝,對方可能根本不會,也不屑於使用他這種情場渣男慣用的套路。
路易斯預感到自己沒有辦法承擔丹尼埃克這句話下文所會帶來的後果。
在這一秒開始,他深刻地開始後悔起今天晚上的輕浮。
路易斯伸手想要去抓住對方劃過自己臉側的指尖,但丹尼埃克卻避開了他。
“你不知道。”丹尼埃克將手握成拳縮回了自己的身側,“所以這種選擇你可以很輕易地說出口,而你卻無法體會到我在搖擺不定時的掙紮。”
他不知道?
路易斯這一刻的茫然無措是真實不帶半點偽裝的。
他焦急地想要表示他之前說的對他和丹尼埃克那種“比戀人更親密,比朋友更喜歡,比家人更在乎”的關系並不是玩笑話。
但在對上丹尼埃克的眼神時,路易斯滿腹的自我剖析一瞬間變得很蒼白。
他曾見過丹尼埃克的這種神情。
“對不起。”
這是今天晚上路易斯說出的第二句道歉。
讓他詞窮其實是很難的。
他天生的利己讓他在名利場如魚得水,哪怕面對發自內心厭惡的人他也可以毫無芥蒂地與對方相談甚歡,甚至為了達成目的上一秒他使絆子的人找上門來下一秒他都可以自扇耳光只為讓對方消氣。
被丹尼埃克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路易斯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所有的那些發臭的淤泥裡藏著的惡心垢汙無所遁形。
可即便丹尼埃克沒有展露出任何的批判、輕視、厭惡的負面情緒,他跟任何研究博物館裡所陳列的木乃伊的那些學者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作為一個靈魂深處開始腐爛的、物理肉身上已經幹癟的被研究物件,路易斯在被對方出於研究目的開啟藏身的禮葬甕時,他殘存的也是唯一保留在屍體內髒器官——心髒——還是忍不住因齷齪的秘密被揭開而劇烈地顫動。
他在這一刻因羞恥産生的脆弱是真實的。
他應該感到自卑、羞愧,山谷的泥不該肖想峭壁上幾乎快和月光齊肩的花。
可惜。
路易斯在這一刻握住了丹尼埃克往後縮的手,對方的手心裡居然還在握著他送出去的那把鑰匙。
“如果越界會有懲罰的話,那就讓我一個人下地獄吧。”
鑰匙的齒痕深深刻進兩人交握掌心的皮肉裡,但沒人顧得上去在意這個。
路易斯一把扯住丹尼埃克t恤的領口,在對方壓下來的那一刻咬上了他的嘴唇。
狂風刮過,孤傲的花從枝頭飄落,在跟泥土所親吻的那一刻,它也重新獲得了他所需要的生存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