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書桌被劃開的聲響從刀下滲出。
一橫,一豎……
剋制。
戚以潦每刻一個,茭白就默唸一遍。
茭白眼睜睜看著戚以潦把書桌最後那一小塊空地刻滿,刀還舉在半空。
這就有些慌了。
不會要往老子身上來吧?
“今晚……”手持刀的人坐到椅子上。
茭白迅速趁機解釋:“三哥,我中邪了,我不知道……”
話聲頓住,一滴冷汗從他腦門滾下來,不行,他不能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他面對的是老變態,不能用正常的方法來對付。
“我本來在房裡睡覺,不知怎麼走到了後院,等我清醒的時候,”茭白看白貓,它已經不吼叫了,也不吐血了,就是還在神經質地顫動。
“墳場那邊……”茭白點到為止,表情尷尬中帶著恰到好處的不解,“我沒料到戚院長會在那裡。”
書桌前的人在用刀劃拉,刻上去的字跡被劃花,劃爛。
茭白聽那聲音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後頸有點癢,傷處的血流了下來,往領子裡淌,他正要伸手去擦血跡,書房裡就響起沙啞笑聲。
“把你嚇壞了吧。”
茭白一時沒做好表情管理,臉上寫著“你說呢”三個字,飽含著沒什麼攻擊性的怨氣。
戚以潦的笑意更深,他招手:“到叔叔這來。”
茭白留意著白貓走向它主子。
戚以潦既沒看茭白的後頸咬傷,也沒做出關心他脖子遭箍緊的紅痕,以及他兩隻手被拖行的擦傷,而是托起他的右手。
食指微屈著碰到他手心,一點點描摹幾條深淺不一的紅印。
茭白往上翻眼皮,那是被籠子硌出來的。可見他當時混亂之中抓得有多緊,比他想象的還要緊。
真是罪孽深重。
茭白見多識廣,震驚早就沒了,取而代之的複雜情緒。
很不好意思地說,這算是他的萌點之一。
“戚院長做一項研究多年都沒成果,壓力過大,腦子不清醒,”戚以潦撫著年輕人軟濕的手心肉。
茭白識趣道:“三哥你放心,我不會往外說的。”完了又加一句,“死也不說。”
“真乖。”戚以潦將刀放進他手裡。
茭白沒怎麼揣測戚以潦的意圖,就把刀收進了刀鞘裡,放回架子上面,做完這個動作,他再回到戚以潦身邊。
就怕晚一點,戚以潦讓他刻一百個一千個“剋制”,刻不好就來訓誡課。
“墳場的事說了,現在說第二件事,”戚以潦緩慢地掀起眼皮。
茭白屏住呼吸,一霎那間,他眼中的戚以潦跟白貓重疊了,合成了一個怪物。
他們的眼睛一樣紅。淌著血似的。
白貓身上的腐爛是有形的,戚以潦則是無形的。
——都在等死,也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