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正業呢?蘇邇想。
大眾眼裡認可度很高的工作嗎?
賀儀抿了口茶,看向蘇邇的目光也變得肅穆起來:“邇邇,你爸爸說得也沒錯,你看看這一年,你也……”
蘇邇的肩膀耷拉了下來,眼眸透出一種深深的倦怠感:“爸,媽,我不想吵。”
她已經記不太清這樣的爭執經歷過多少回。
從蘇邇高二那年選擇要走藝術這條路開始,她與父母的每一次對話最終都會陷入同一個結局中。
蘇邇從小就是那個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
父母是南大的教授,再往上數,兩邊祖輩也都是有學問的人,可謂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
蘇伯園和賀儀從小對她的教養更是用心良苦,蘇邇也爭氣,從小學到高中,即便在重點小學也一直是班級裡數一數二的存在。
在課外,她雖琴棋書畫達不到樣樣精通的地步,但也算拿得出手。
按照蘇伯園和賀儀的規劃,蘇邇應該沖刺國內頂尖的幾所學府。
選擇一門在未來對事業有所裨益的專業,在一個領域不斷深耕下去。
不論是科研,還是繼續讀書深造。
他們為蘇邇安排了一條最合適,安穩的路途。
可一切的轉變發生在蘇邇高二那年。
文理分科的時候,他們素來乖巧聽話的女兒拿著分科表,告訴他們,她要報考表演系。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蘇邇不過只是因為壓力大了,還不太適應高二的節奏。
一直到她把分科表交上去,班主任打了電話過來。
意思是,她這成績走藝術這條路實在是有些可惜了,來問問是不是和家裡仔細商量過的。
蘇伯園氣得把蘇邇狠罵了一頓,賀儀也問她是不是腦子學糊塗了。
那是蘇邇挨過的最狠的一次罵,卻沒改變她的決心。
當然,為了阻止蘇邇“一錯再錯”下去,蘇伯園他們也做過不少努力,硬的軟的都用過。
好言相勸沒用,斷了她的零花錢也沒用。
父母不支援,蘇邇就拿她從小存下來的壓歲錢給自己報班,上學的時候寧可不吃飯也要把錢省下來給自己囤路費。
終是在蘇邇有一次在公交車上因為低血糖暈倒後,蘇伯園與賀怡才做出了妥協。
蘇邇至今還記得她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在一種近乎詭異的沉寂中,蘇伯園問她:“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偏偏就要報什麼表演!”
蘇邇也問自己,她究竟有什麼不滿意的,她有一個完美的人生,父母和睦,同學關系和諧,就連樓道裡的小貓都很喜歡她。
可……那不像是她,她從沒有自己做過選擇。
小到早餐吃什麼,大到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的每一次選擇,都在一句“邇邇很棒,但是……”後被悄無聲息地否決。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於能一眼望到頭的未來産生了一種恐懼感。
她會在28歲結婚,5歲為某一個職稱而努力……
那像是一個編寫好的劇本,不是她的人生。
報考表演系,大概是她那時能想到最離經叛道的事。
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蘇邇發覺了自己骨子裡的最叛逆的一面,她為自己抗爭的勝利而感到竊喜。
雖然現在看起來有那麼些幼稚,但在那個夏天,她第一次賦予了自己選擇的機會。
那種成就感,在她對表演還沒那麼熱衷時,成為了支撐她前行的極大動力。
她要在這條自己選擇的道路上,也走出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