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寶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焦躁不安,在大床上滾來滾去,夜裡醒了幾次,每次都要枕上媽媽的手臂,在她胳膊上用力嗅來嗅去,然後拱進媽媽懷裡接著睡。
其實田恬不是沒想過生育帶來的職場擠壓,應該說職場覆滅,但她每次都不敢深想,也不敢想明白。
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生活有時候需要一些糊裡糊塗,太清醒了只會讓人痛苦。
小時候不理解她爸為什麼下班那麼愛小酌幾杯,有時她爸派她去打酒,她提著塑膠袋裝著的鮮啤,偷舔白色的泡沫,苦了吧唧的,不懂這酒到底有什麼好喝的。
長大以後她雖然沒多愛喝酒,但也明白微醺的狀態是如何調劑索然的生活了。
沒人喜歡看苦情故事,聽那些祥林嫂一般的自嘲,即使是當事人本人,也不想再探究當初生下孩子、辭去工作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粉飾太平,用漂亮的紙膠帶黏合那些記憶裂縫。
她只是偶爾在翹起的邊角裡,窺見露出的如同妊娠紋一樣難以消除的痕跡時有些悵然而已。
再用力按下去,撫平那邊角,沒什麼大不了的。
美容師把床搖起來,用毛巾護著田恬的肩頸做最後的拍打,小聲告訴她按摩結束了。
田恬睜開眼,接過美容師遞來的玫瑰花茶,喝了一大口,心想她已經過得很不錯了,知足才能快樂。
離開美容院,在商場裡閑逛,買了一套新款不打折的時裝,又去修剪了發梢,在理發師的建議下做了個大波浪的一次性造型。
最後在樂高店給圈寶買了套大顆粒的積木火車。
轉轉悠悠的就到了下午,田恬去幼兒園接圈寶放學。
除了剛送來託班那兩天,圈寶分離焦慮特別嚴重的時候田恬接送,後面因為幼兒園放學太早,都是老人在接。
今天田恬給她媽打了個電話,說她去接,要帶孩子出去玩。
她到託班接送點的時候,周圍已經等了很多老頭老太太了,他們在聊著彼此的家長裡短。
田恬和他們不熟,只認識其中一個鄰居老爺子,聽見他在吐槽自家兒子兒媳都不管孩子,有了休假兩口子自己跑出國旅遊去了。
田恬回憶了一下,她加過那家兒媳的微信,確實經常看到朋友圈裡她到處旅遊,拍那種很網紅的漂亮照片。
又聽見老爺子在說兒媳買包、美容花多少錢,老一輩們結成了痛斥子女聯盟,田恬往旁邊躲了躲,怕捲入輿論漩渦。
終於,老師領著小朋友們一隊一隊從樓裡走了出來。
田恬一眼就看見了圈寶,他是領隊,舉著一個葡萄的牌子走在最前面,聽從老師的指揮站到了指定位置。
老師一個一個往外送小孩,圈寶看到田恬的時候眼睛瞪得又圓又亮,仰頭跟老師說了什麼,然後就一直扭著頭看田恬,田恬也對著他笑,好像世間萬物都不存在了,只剩她們倆。
等到老師牽著圈寶走過來時,田恬都沒來得及跟老師聊兩句,就被孩子撞了滿懷。
圈寶像很久沒見過她一樣,大聲喊著:“媽媽!媽媽!我的媽媽!”
田恬笑著一隻手攬住他,跟老師說了再見。
她給他展示剛買的樂高玩具,詢問他的意見:“你是想現在就回家玩樂高,還是去公園遊樂場玩?”
這個問題讓圈寶有些為難,他說:“今天天氣真好啊。”
一般這個句式開頭是想出去玩。
可圈寶看著玩具盒子又很急迫:“等不及要玩樂高了。”
最後他問:“我能不能在公園玩樂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