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6.
遲盛是跟他爸遲磊吵了一架出來。
遲磊出差回來,破天荒關心了他的學習,得知他吊車尾,當著親戚的面說他不學無術。這種被家長關心學習的時刻實在少得可憐,遲盛頭一次應對,沒意識到遲磊是貨真價實的生氣,還嬉皮笑臉地在那兒剝二舅姥爺帶來的花生,嘴上說學習又不能決定一切。
結果就被遲磊迎面砸了個打火機過來。
疼倒是還好,主要是沒面子。
家裡一堆親戚小孩兒原本嘻嘻哈哈地在那兒搶遊戲機,被這動靜嚇得全都嚎了起來,嚎得他頭暈目眩。
他問遲磊,“您今天是唱哪出?”
樊潔恰好做完美容回來,見兒子站在客廳中間手捂著臉,老公站在紅木椅前,表情都難看,一屋子親戚不知道該勸哪個,全都用求助的目光朝她看來。
她放下手提包,給自己倒了杯水,指著沒關嚴的門對兒子說:“出去找朋友玩兒去吧。”
他心情不佳,關楚迎在微信上問他要不要出來打球,他都拒絕。
關楚迎困惑不解,問他在幹什麼。
他挑著碗裡的泡麵和給自己加的烤腸,單手打字道:吃海參燕窩,沒工夫理你。
關楚迎發了個中指的表情包,又憤怒地發語音怒斥他背信棄義、忘恩負義、自私自利。
遲盛沒再搭理他,開啟影片軟體,挑挑選選,最後找了個蠟筆小新,只是在點選播放之前,他思考了一下,又去買了兩瓶冰櫃裡價格最高的飲料,結賬時一直盯著他看的店員果然面色緩解,還態度溫和地問他需不需要加熱。
估計沒人知道,國慶第二天,晚上七點半的711便利店,門口能路過二十來輛共享單車和三十多輛小轎車。
他也不知道自己數這玩意兒幹什麼,重新塞回耳機,點選播放,就被小新一家的溫馨給喚醒了臉上的傷痛。
非常莫名其妙,極其莫名其妙。
他一年到頭見遲磊的機會沒幾次,每一次都算是父慈子孝,他給錢他收錢,他喊兒子他喊爸爸,偶爾還能勾肩搭背一塊兒去打高爾夫。
球場上,遲磊還跟朋友吹他,說他兒子運動天賦極佳,無論是騎馬還是擊劍都頂呱呱。他朋友立刻領悟運動天賦極佳的另一重意思是頭腦沒那麼發達,拍著他的肩膀,自上而下審視半天才找到個能誇的地方,說他模樣真俊。
他尋思他爸連他出國讀什麼學校都弄不清楚,突然在意他學習,是不是找茬的太明顯。
他思緒亂七八糟,跟碗裡的面條一樣。
頭支稜得也累,懶洋洋地用手撐著下頜,手指漫無目的地在軟體裡上下翻著電影,一瓶冒著冷氣的飲料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一愣,隨即抬頭,就看見了他同桌的臉。
她說了個很老套的臺詞:“好巧。”
下一句就不那麼讓人愉快:“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慘?”
怎麼會有人用這麼歡快的語氣說出這麼沒有邊界感的話。
他故作高冷,望著她一聲不吭,自認為臉色極差,以為她會知難而退,不再做多糾纏。
哪知道她自顧自拖著椅子坐在他旁邊,擰開了維c水的瓶蓋放在他面前。
盡管不合時宜,但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她的眼睛好像冬天在別人窩裡偷松果成功暗自竊喜的小松鼠眼睛,黑黝黝、圓滾滾的,他從裡面看見自己臉上擴散開的淤青。
難怪,那店員小哥用這種眼神看他。
他看都覺得自己有點兒像黑社會裡帶傷潛逃的小弟。
松鼠問小弟:“你需要擦藥嗎?”
小弟沉著張臭臉:“沒到那程度。”
她哦了一聲,沒再看他,手撐著桌面,托腮看窗外,“我以為你聲帶也被打壞了。”
遲盛看她這架勢沒打算走,有些頭疼,“你要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