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柱不破千裡
鬼舞辻無慘瀕臨死亡的時刻其實遠遠超過三次。化身為死嬰之姿,它回想起自己自母胎中孕育時就數次停止了心跳。死亡的陰影每時每刻都糾纏在它的身邊,生下來時既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被當做死胎舉行了火葬。
“生”的感覺有多麼美妙嗎?也許吧。
它只是厭惡、懼怕死亡而已。
掙紮著在被火燒掉之前發出第一聲啼哭,之後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了它唯一的願望而努力著。
——逃離死亡。
而它的執著得到了回報,它用實際行動將永生變成了現實。然而此時此刻它終於意識到,永恆的生命並不能讓它徹底擺脫死亡的陰影。
單一個體能夠做到的事情還是太有限了......現在它不得不承認産屋敷耀哉說的是正確的。萬事萬物都有一死,只有意志才能永存不滅。
它殺死了成百上千的人類,那些人在□□死亡之後就徹底地死去了,沒有給它留下任何印象,它不記得自己殺死過誰,也不記得到底有多少人被自己變成了同類。
然而事實又如何呢?時至今日,這般悽慘的境地逼迫著它承認,那些微末的意志代代相傳,被它棄如敝屣的東西卻如火炬一樣傳承了下來,強大如它也被這樣的意志所擊潰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意志經過千百年的累積,變成了躁動的潮汐將海岸線塑造成了他們所期許的模樣。
被它帶入死嬰體內的赫發少年在死前憑借他自己的力量喚醒了赫刀,鬼舞辻無慘已經無力拒絕死亡。
在它被逼迫著不得不面對死亡時,面對這種種震撼的事實,它不禁顫抖著留下了淚水。它的肉身很快就會在太陽下消失殆盡,這意味著它再無永生的可能。但那只是作為單一個體的消散,正如鬼殺隊所言,它還可以擁有永生的意志。
眼前就有一個出色的載體。灶門一家的體質十分特殊,灶門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是千年來第一個克服陽光的鬼,而他流著與她相同的血液......少年獵鬼人在開啟赫刀後就斷絕了氣息,耳朵上的花劄耳飾隨著他垂下的頭微微晃動著。
鬼舞辻無慘捧著耳飾的手甚至帶上了一絲虔誠,它已經將灶門炭治郎視為了傳承意志的神聖方舟。而且灶門炭治郎還是世上唯一能夠與那人一樣駕馭日之呼吸的人類,盡管現在他的肉|體已經死去,但體內的細胞還未斷絕生機......它將會把自己所有的血液都注入到灶門炭治郎的體內,如果他沒有瞬間暴斃而亡的話,他將會成為第一個克服了太陽的鬼之王!
然後,傳承它的意志,炭治郎——代替它去將鬼殺隊全員趕殺殆盡吧!!
它的指尖已經碰到了人類尚有餘溫的面板,指甲插入了灶門炭治郎的臉。
從灶門炭治郎身側伸出的手阻止了鬼舞辻無慘的動作,它愕然看著破開死嬰血肉擠過來的人,難以置信:“不破千裡!!你為什麼還活著!?”
死嬰體內除了它和灶門炭治郎所在的位置都被增殖的血肉填滿,就算不被擠死也會缺氧而亡,更何況他本就受了致命傷,應該命不久矣才對!!
“我是......影柱,”不破的左手從鮮血淋漓的肉塊中抽出,只剩一掌長的藏青刀刃被他握在手裡,“跟我一起下地獄吧!!鬼舞辻無慘!!”
他的右手死死抓住鬼舞辻無慘伸向灶門炭治郎的手,指尖幾乎刺進肉裡去,一時連鬼舞辻無慘都無法撼動。
“滾開!!!”鬼舞辻無慘無論如何都無法更進一步,這個人已經完全瘋了!他憑借這種長短的刀就能在死嬰的體內肆意妄為嗎!?
他馬上就要死了,不破已經看到了死亡。
側腹在沖擊中被擊碎,最重要的幾個器官都被打壞了。此刻倒是沒有什麼痛楚,唯一讓他惱火的是力量似乎也隨著髒器一起從身體的缺口處溜了出去,他就快攔不住鬼舞辻無慘了。
炭治郎......
不破用他僅剩的理智猜到了鬼舞辻無慘想要做的事。
炭治郎啊。
不破右手拽著鬼舞辻無慘將自己拉近它,狠狠將左手的斷刀送入鬼舞辻無慘的腦子裡。他擋在鬼舞辻無慘和灶門炭治郎之間,怒吼著轉動手中的刀柄,聽見鬼舞辻無慘在變紅的刀刃之下瘋狂咆哮。
被逼到窮途末路的鬼之王抽出手,腕上留下了人類造成的血痕。
指骨都被折斷了......不破眨著眼睛,最後看了一眼已經毫無生機灶門炭治郎。之後的就交給其他同伴吧,他相信他們一定......
思維就此停滯,鬼舞辻無慘以手作刀穿透了他的大腦。手臂越過礙事的屍體,它終於如願以償地將鬼血注入灶門炭治郎的體內。
帶著我的意志繼續活下去吧,灶門炭治郎!!!
這裡是生與死的狹間,靈魂徘徊的地方。
不破站在上山的石階前,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通往青竹居的每一塊石板他都親自打掃過無數次,如今再次拾級而上,被身邊泛著涼意的青竹香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