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宮內賞了些貢茶,玉茗獨自在府中無聊, 便邀了珍珠一起來飲茶。兩人坐在屋中,因是酷暑時節,屋裡放了些冰塊去暑,連茶湯也是熬完放涼了加些碎冰端上來。
珍珠喝了一口,笑道:“不愧是貢茶, 竟然裡面還帶了些果香。”
玉茗笑:“你倒是生了張巧嘴, 這貢茶乃是跟隨進貢給貴妃的荔枝而來, 一路上便有人將荔枝與茶一起燻了,所以這茶湯也帶了些荔枝味兒。”
珍珠聽了大感驚奇:“我只聽說貴妃喜食荔枝,卻不知那果子長得什麼模樣, 不過, 能沾了王妃的光喝一口荔枝茶,也算是了了心願。”
玉茗想了想, 說道:“上次那運荔枝的船來時,宮裡倒是賞賜了那麼一小碟來, 我嘗了兩個, 卻是因為有孕吐了個幹淨,壽王當時還笑我浪費了千金難買的東西。”
說完兩人皆是咯咯笑起來, 正笑著, 卻聽又婢子來報,說是程光來報信,說今日壽王跟太子去赴宴, 派他來稟告王妃一聲,晚上不回來用膳了。
珍珠聽到廣平王府,臉色便有些黯然。玉茗見了,知道她雖是不得已去了太子府避禍,輕易見不到廣平王,便想著說些別的讓她開心,笑道:“你可知道這程光是誰?”
珍珠想了想說:“似乎郡王府中的兵曹便是叫這個名字。”
玉茗點點頭:“上次你受傷那次,我便是託了他將傷藥帶給你,正好這一次便謝一謝他罷。”說完,她讓婢子將程光傳進來。
程光進屋後,恭敬給玉茗行了禮,他看到沈珍珠,先是一愣,便低著頭喊了聲:“沈夫人。”
沈珍珠聽玉茗方才那番話,才知道上次是他幫忙將藥給了身邊婢子,也多虧了有那禦藥,她身上的傷才沒有結疤,於是微微一低頭道:“多謝程兵曹上次送藥。”
“沈夫人客氣,我不過是按照王妃囑託辦事罷了。”
玉茗擺擺手:“上次郡王妃讓人圍了壽王府,不也是你去給壽王報的信?這謝你受之無愧,便接了吧。”
“是。”程光是個老實人,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禮。
他這副刻板的模樣,看在玉茗眼中,噗嗤一聲笑出來,珍珠看著她,再看看程光,就明白她笑什麼,也跟著笑起來,唯有程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待兩人笑完了,玉茗才問道:“最近廣平王府可還好?”
程光想了一想回道:“因郡王妃有孕,近日天熱回了崔府未歸,郡王因公事極少回府,所以府內最近倒是安生。”
“這就好。”玉茗又問:“今為何太子和壽王去赴宴,卻是讓你這廣平王府的人來報信?”
程光答:“乃是因左威衛錄事參軍獨孤穎得了壇好酒,邀請太子殿下去家中,壽王殿下與廣平王殿下還有幾位皇子皆在,便一同去了獨孤府上,於是派我來跟壽王妃報信。”
他說完,便告辭回廣平王府去了。玉茗跟珍珠兩人繼續喝著茶,又說了會兒話,看天色漸暗珍珠才回了太子府。
李瑁回來時已快到宮禁時分,他飲了酒有些微醺,一回屋便倒在床上。玉茗見了,忙讓婢子去端了醒酒湯來,剛要喂給他,卻被他輕輕奪了碗去:“你如今身子不便,我自己喝就好。”
看著他咕咚咕咚把一碗湯一飲而盡,喝完微微皺了眉頭,好似喝了苦藥的孩子一般,她忍著笑端來水給他漱了口,這才問道:“許久未見你飲這麼多酒了,今日可是有什麼喜事?”
李瑁側臥在床上看著她,淡淡一笑,那雙溫柔的眼睛因酒意帶了些朦朧,好似蒙了層霧一般。他搖了搖頭:“並沒有什麼喜事,只是,今日幾位皇子聚在一起,許久沒有如此輕松自在的跟兄弟一起,好似回到了小時候。”
她聽了,知道他這麼多年看盡人情冷暖,好容易熬過來,不再被人冷眼相待,心中感慨萬分,又聽他喃喃說道:“只是,也僅此一日,終究身份有別,不可能再跟從前一般。”
她聽這話有些不對,問道:“可是跟太子之間出了什麼事情?”
李瑁搖搖頭:“並沒有,我跟太子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他要用我身後的韋家之力,而我要的,則是將來的一條生路。”
“生路?”玉茗不明白,剛要問,卻被李瑁輕聲阻止了:“有些事,你現在不必知道,只需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囚牢,去外面的天地。”
她不知道他竟然一直記著這件事,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擔心:“其實在這十六王宅中也並沒有什麼,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放心,我不會輕易冒險,若我有事,定會牽連到你,怎能不小心?”他伸手摸著她的臉,輕聲說:“我斷不會讓你跟這宮禁中其他女子一般無望的生活在這裡。”
他似是想起什麼,嘆了口氣:“還有一事,先告與你知曉罷。廣平王怕是要再納一位妾室進門,恐怕沈氏回不去郡王府了。”
玉茗聞言一愣,忙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李瑁躺在床上,淡淡說:“今日去獨孤府上,我看他對那家的娘子有意,怕是不久就要娶她進門。本來有崔王妃在,沈氏便活得艱難,再多了一位獨孤氏,她回去又有何意義?”
玉茗聽了,想到珍珠偶爾黯然的神色,便覺得李瑁說的也有道理。點點頭無奈說道:“也只有如此了。我還以為廣平王因了她是長子生母,能對她好一些。”
她看著李瑁嘆了口氣:“如今看來我真是選了這宮禁中唯一的好夫君,唯有你跟他們不同。”
李瑁輕笑:“不是因為你選對了人,而是你這番深情本就值得一位好夫君白頭偕老。若沒有你陪伴,我怕是早就沒了活下去的念想,渾渾噩噩不知如何終了。”
他握著她的手放在臉側,難得露出孩子一般的依賴來:“你可知道,我有時常常會害怕,怕自己對你不夠好,你便會離開我,因此只能加倍的護著你,給你最好的。”
玉茗笑著問:“除了十八郎身邊,我還能去哪裡呢?況且,馬上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放心,這一生,我都不會離開你。”
兩人相視一笑,李瑁拉著她在自己身邊臥下,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聲說:“等孩子出生了,不管是男是女,都讓他過尋常人家孩童的生活,不要活的像我們這些皇子一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