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便病倒了,她這病來的蹊蹺,韋昭訓心中著急,疑心女兒是撞了邪,卻又不能在府中大張旗鼓的做法事,以免傳了出去影響她將來嫁人,只得狠了狠心,將她送到城外山中女觀靜養。
這本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沒想到,玉茗在那觀中,病竟然一天天的好轉起來,不到十日,已能在院中走動。於是他便讓她在那邊多呆些日子,一來好生將養身體,而來也算是給過世的母親祈福。
這一日,她閑來無事,走出觀外順著一級級石階去了半山腰的涼亭,坐在那遙望著長安城,那裡的無盡繁華似已與她無關,她將頭靠在石柱上,竟然感受到一種悲涼。
從小衣食無憂的她,在這一年中看多了生離死別、世事炎涼,好像突然間長大了,原本不知愁為何物,到如今竟然漸漸懂得了人生的無奈。
上次見到十八郎,那曾經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竟然會落魄至此,讓她心痛,也明白了何為世事無常,人生是否便是如此呢?正沉浸在這淡淡的憂思中,忽聽腳步聲傳來,轉頭一看,一人從山上慢慢走了下來。
玉茗瞧著那人面熟,待他走進了看仔細,才想起這人是上次在道觀遇見的嫂子元氏的那位遠親,似乎是叫李泌。那人一見她那身道袍,似乎也是一愣,隨即向她行了個道禮,玉茗也還了一禮,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正猶豫著,只見那李泌走上前來,淡笑著說:“我前兩日回家中,正碰到表姐,聽說韋家娘子來了這山中靜養,她還託我前來看望,沒想到竟然如此巧便遇見了。不知身體可好些了?”
玉茗聽到這,才明白他為何出現在這,低頭謝過:“現在已無大礙,多謝。”
李泌看了看周圍,問道:“韋家娘子為何在這半山中?”
“久在觀中,心中有些煩悶,是以出來散散心。”
李泌看她神色淡淡,不似上次見面時那般活潑,想起那位表姐曾提起她最近心事重重,讓他多加勸導,於是笑道:“今日閑來無事,不若我給你算上一卦吧?”
玉茗一聽,有些奇怪,在她印象中,那些算卦之人不是年過半百,便是剃度出家的僧道,李泌不過是俗家弟子,又年紀輕輕,怎會這佔蔔之事?
李泌見她不信,到亭邊坐了,笑著對她說:“不若我們便打一個賭,我這一卦若是算不準,便替你做一件事。”
“那若是算準了呢?”
他神秘一笑:“那你便叫我一聲師父。”
“咦?為何突然要叫師父?”玉茗疑惑地看著這人,這個要求還真有些意外。
“因為我看你有些慧根,想要收你為徒行不行?”
玉茗見他一臉戲謔,知道他不過是拿這個藉口逗自己,心裡不服氣,想想自己也不吃虧,犟脾氣一來脫口便說:“賭就賭。”
李泌見她這會兒小孩子心性上來,又回到那個開朗活潑的少女,淡淡一笑,問了她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卻皺了皺眉頭,這卦象……他本是受了表姐所託上山,一來是就近照顧這韋家娘子,二來也是順便替她算一下姻緣,只是沒想到,竟然算出了她的劫數。
他從小便被稱為神童,卻一心向道,年紀輕輕便精通周易,是以自信絕不會算錯,可眼前這少女,哪裡能經得住這等磨難?這般想著,便起了同情之心。
玉茗見他面色嚴肅,心裡嘀咕,難不成是算出什麼不吉利的事來,卻也不敢打擾,待他睜開眼來,才問:“可是卦象不好?”
李泌看她一雙大眼瞪著自己,那雙眼睛清澈的彷彿山中泉水一般,不忍告訴她實情,只笑了笑說:“來來,我們先把方才賭的事說了。”
他坐正了些,問道:“你在家中排行老二,還有一個兄長,對不對?”
玉茗不服氣的說:“這些事聽我那嫂子便能知曉,算不得數。”
“好,再來。”李泌笑了笑,接著說道:“你六歲那年,曾遇到一貴人相助,可有此事?”
“這……”玉茗歪頭一想,六歲那年,可不就是她遇到十八郎那一年?那年自己在鬧市中與哥哥走丟,從茫茫人海中遇到他,倒也算得上遇到貴人。
沒等她回答,李泌又說:“在你身邊,現在也有一位貴人,也因了他,你將來之運勢也會因而改變。”只是,他並沒說,這轉變卻並非好事。
玉茗又一想,便想到了楊思勖。說來也是蹊蹺,她與這位虢國公意外相遇,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他的義女,如此一看,李泌說的倒也不錯。
只是,聽提到改運,她心中好奇,忙問:“可知是改的什麼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