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功!”
梓炎又對周將軍拱手,“多謝周將軍。”
周將軍拱手,笑道:“好說,若沒事,我先撤了。”
周將軍走後,梓炎命令士兵將殷世北上鎖,帶上囚車,先前往宣化鎮停留。
至宣化鎮,梓炎馬不停蹄,召見眾將。白副將畏罪自盡,有參將見狀,忙與殷世北劃清界限,向梓炎示好,並親筆書寫,澄清殷世北昔日如何加害孟將軍等事。梓炎欣然笑納。
梓炎安排藍恩與錢參將先帶兵往虞臺鎮,清掃塔塔爾殘餘。之後,錢參將留守,藍恩回京師,順道將竹沁和元詩雯帶回。樓老二和另一個參將,則帶兵赴河口鎮整頓。一切安排妥當,梓炎與婉妤,即刻啟程回京師。
梓炎的摺子要比他搶先一步回到京師,太子被廢,他一家子別府幽禁,黨羽亦悉數被擒。元家之冤終得昭雪,孟將軍等忠魂亦得以安息。而姜閣老,數罪並罰,府邸被抄,身陷昭獄,擇日處斬。
姜府抄家時上下亂作一團,總管劉青亦被昭獄之人如拎小雞般帶走,被抓時,竟嚇得尿了褲子,醜態畢露。
張嫋嫋將稚子交給奶孃,囑咐她將孩子帶走。隨後,她趁亂帶著金銀細軟往外跑,在門口時被來往的僕從撞倒,肚子卡在門檻之上,痛得她起不來身。□□漸漸滲出血跡,這是她腹中的第二個孩子啊。任憑她如何呼喚,在此時已經沒有人理會她這個主母了。或者說,除了那個人,誰還會理會她呢?
這是姜婉妤第二次走進昭獄,那血腥之氣仍令她心生不適。近日龍顏震怒,太子一黨悉數被囚,昭獄之中,血腥味愈發濃重。
北鎮撫司楊湧,平等地對待了來昭獄的每一個犯人。
她拎著食盒,跟隨獄卒來到關押姜閣老的地方。木欄之內,姜閣老蓬頭垢面,渾身是傷地躺在那裡。婉妤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張口欲言,卻又遲疑片刻,終是輕喚一聲:“父親。”
姜閣老初時未動,待婉妤再喚,方緩緩睜眼,抬頭望去。見是婉妤,他抬手整了整鬢發,強撐起身子坐起。
婉妤嘆口氣,示意獄卒開門。她走進去後,獄卒並未離去,站在牢門外守候。
婉妤蹲下身,開啟食盒,將四菜一飯逐一取出,擺放於陳舊的木案上。緩緩道:“昔日,聽母親說起您喜歡吃釀豆腐和鱖魚,我便著小廚房做了些,您嘗嘗。”
望著案上佳餚,姜閣老心中五味雜陳。這是第一個進來看他的人,還是他曾經最不屑的女兒,他不想失去作為父親的尊嚴,並未立即動筷,反而沙啞著嗓子,平靜道:“她是大家小姐,嫁我後就隨我赴任,彼時家貧,僱不起僕人,她只會做豆腐,味道尚可,色澤沒有你帶來的精美。”
“只可惜,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如秋雲。”婉妤輕聲嘆道。
姜閣老問:“你應是很恨我吧?”
“我只是替母親感到不值,她雖嘴上恨著您,但她始終牢記您的性情、喜好,還會在節日裡望著京師的方向枯坐。”
姜閣老反駁,“她有何資格恨我?生不出兒子,還善妒不讓納妾,她這是想讓我姜家絕後。”言罷,閉目不語。
婉妤心中暗嘆,從食盒底層取出筆墨紙硯。“父親,既不喜,何必糾纏?母親欲求和離書一封,你便給她吧!”
姜閣老睜開眼,看著這個女兒,“你和她一樣,倔強、自私、不中用,你枉為我姜家女兒。對了,我兒呢?你弟弟呢?他在哪?”
婉妤望著這個提及兒子便眼神放光的父親,言道:“您先寫和離書。”
姜閣老瞪著這個膽敢威脅他的女兒,繼而低下頭快速寫好和離書。婉妤取過和離書,摺好收入袖中。她剛往外邁一步,姜閣老急問:“我兒在哪?”
婉妤頓了頓,並未理會他,徑自走出牢門。姜閣老踉蹌撲上,雙手緊握牢門,狀似懇求地問道:“他還活著嗎?”
婉妤回望他,“昭獄審訊劉青時,供出了一個略通醫術的假道士。當年你於外縣赴任被綁,所看的郎中,便是其兄長。實則,你那次高燒兩日不退,已傷根本,此後,再無子嗣之緣。”
這個一生都在求子的男人愣住了,瞪大雙眼,張口欲言又止,不可置信地望著婉妤。
姜婉妤深福一禮,轉身快步離去。
姜閣老跪於地,不斷拍打著木欄,回首將桌案上的東西盡數掃落於地,又拍打桌案。見到地上的釀豆腐,竟趴下撿起來吃,宛如瘋子一樣。
婉妤走出昭獄,梓炎已然佇立不遠處,眸光溫柔以待。她跑過去,梓炎張開雙臂,婉妤直接撲到他寬廣的大氅下,側耳聽著他胸膛內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良久,她說:“梓炎,陪我去個地方。”
“好!”
兩人來到天寧寺,去供奉婉妤母親的靈牌前,兩人跪下,婉妤將和離書展開,投入火盆之中,“母親,這是他給您寫下的和離書,您就此自由了。”
梓炎向婉妤的母親承諾,“岳母大人,您放心,小婿定會替您照顧好婉妤,再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婉妤彎唇,俏皮道:“母親,您可聽到了,他若待我不好,您可得替我收拾他。”
梓炎連忙再表決心,神色莊重:“岳母,小婿萬萬不敢。”
二人起身後,婉妤將母親的骨灰抱走,和梓炎一起來到後山,將骨灰一捧捧灑向天際。
這是母親的遺願,也是她回京師要完成的事情,如今,總算完成了。
回到香宜坊後院時,聽到裡面熱火朝天的,原是藍恩帶著竹沁和詩雯回來了。
竹沁一見婉妤,飛奔過來,一把摟住婉妤,“小姐,總算見到你了,你可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