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炎又緊了緊環住她的胳膊,霸道地強調,“哪輩子都不行。”眼神中帶著幾分沉鬱,問,“你......你不能看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就欺負我。”
婉妤好似突然回過神來,逗弄他,“啊——對啊!你現在可不是什麼小將軍了,這個月連俸祿都沒有,下個月吃什麼都不知道了。不行,我還是覺得你那份和離書挺好。明日一早,我就‘重梳雲鬢,得遇良人’去。”
梓炎只覺此刻心痛如絞,絲毫不亞於昭獄之鞭。他鄭重地說道:“姜婉妤,你休想!我只要活著,就不可能與你和離。我還是有些家底的,再說了,待我身上的傷好些了後,我就可以出去找活幹。你放心,我肯定不能餓到你,不會讓你的吃穿用度減少一分。”
梓炎此時不知有多慶幸當初買這座宅院的決定,母親拿出大半積蓄,加上他多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銀兩,一同買下這座宅院。如今這般境況,最起碼一家人能在一起,不必東奔西走。
婉妤見他說得認真,心中半是歡喜,半是酸楚。男子主外女子主內,男子要負責賺錢養家,而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身體還要長期調養,不能勞累。這對於一個家的,無疑是莫大的打擊。
婉妤此刻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她開玩笑似的說:“就算咱倆都在家躺著,府裡的銀子都能支撐好幾個月。不過,你可別閑著,過兩個月先到香宜坊幫忙去。”
梓炎只要聽到婉妤提及“咱倆”“家”等詞語,心中便歡喜不已,點頭應允,“好!到時候還請掌櫃的多多關照。”
婉妤傲氣地揚起下巴,“看你表現,我可是很嚴格的。”
“那,為夫便先哄夫人入眠!”梓炎笑著輕輕拍打婉妤的背部,眨下眼睛示意她閉眼。婉妤聽話地閉上雙眸,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梓炎就這麼一直輕拍著婉妤的背部,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的睡顏,不知不覺,梓炎彎唇笑了出來。他仍在感嘆,活著真好,見到了婉妤,真好。想到那份和離書,他心中並無悔意,但只要他還活著,那份和離書便永不作數。
經歷此番波折,梓炎深刻體會到,一旦他遭遇不測,便無法給予婉妤任何保障。那份和離書,就權且當作是留給她的退路吧。
待察覺到婉妤已沉睡,梓炎重新將她緊緊環抱,緩緩闔上雙眸。這久違的感覺,真好!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
突然,梓炎懷中的婉妤身子一顫,呢喃道:“不要——”緊接著,她的雙眸猛然睜開,雙手緊握被褥,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梓炎並未沉睡,他感受到了婉妤的驚懼,顧不上身上的傷口,連忙坐起來,緊緊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可是做了噩夢?”
婉妤坐起來後,神色略顯恍惚,面對梓炎的關懷,她微微點頭,隨後一把抱住梓炎,將腦袋埋在他的胸膛上,緊閉雙眸。
梓炎在她抱過來後微微蹙眉,但隨即又舒展開來,緊緊摟住她,用手順著婉妤有些汗津津的背部,好聲哄著,“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別怕......”
過了許久,婉妤才緩緩回過神來,連忙從梓炎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抬眼望著他,有些歉意地囁嚅道:“弄疼你了吧?”
梓炎輕輕搖頭,再次將婉妤緊緊擁入懷中。
接連數日,梓炎都發現婉妤在夜裡時常驚醒,每當詢問,她總是搖頭不語。盡管屋內點燃了安眠香,卻似乎收效甚微。
一日,梓炎問起竹沁,竹沁如實答道:“小姐的確被噩夢纏繞了一段時日,好像是從......從廖清死後就開始的。哦,對了,就是那天,小姐在昭獄見過您之後,就一直如此。”
梓炎聞言一驚,婉妤竟去過昭獄?他為何未曾見過她?梓炎抬眼望向遠方,心中暗自思量,應是最初那幾日他受刑比較嚴重的時候。怪不得,他回來那日婉妤不願意和他在一個房間,原來是怕他發現她的異樣。
梓炎這段時間很聽話地在養傷,其餘時間便翻看醫書來打發時間。婉妤只是笑他,“怎麼,將軍這是搖身一變改行做郎中了?開藥方,得慎重啊!”
梓炎佯怒,緊著鼻子,抬手在她額頭上敲一下,“我先給你開一副。”
婉妤嚇得瞪大了眼睛,“告辭!”說著,便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梓炎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寵溺地笑了。不過,此言不虛,這藥方就是給她開的。梓炎覺得婉妤的夢魘之症,單靠安眠香難以根治,還需搭配藥膳調養。他近日正潛心研究這些,每日都會列出第二日的藥膳方子,希望他的婉妤能夠好好睡覺。
婉妤向梓炎講述了廖清和元家的事情。待梓炎能外出活動後,兩人便一同前往廖清的墳前祭拜。望著那光禿禿的墳包,不禁悲從中來。梓炎嘆息,道:“婉妤和我說了,你當所舉是被脅迫的,我不怪你。我仍會繼續追查賬本之事,既然這本是假的,那真的定還在北地。待時機成熟,我定會返回北地。”
話說,樓老二的小院最近安靜了許多,因為元詩雯被她小舅舅接走了。
她小舅舅前一段時候來京師為皇家送物資,恰巧看到了被樓老二領出門的元詩雯。元家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皇商舟家,而舟家當時只能選擇明哲保身,再者,上位者的決定,他一個小小皇商又豈敢置喙?
未曾想,竟然還能見到元詩雯,小舅舅說什麼也要帶人回臨汾。因為舟家老太太得知元家遭遇後,眼睛都要哭瞎了,整個人都瘦了不知多少圈,若老人家得知外孫女還活著,定會十分高興。
元詩雯考慮再三,終是決定與小舅舅一同返回臨汾。臨行前一夜,樓老二敲響她的房門,輕聲說道:“若你……早些歇息吧。”言罷,轉身離去,留下元詩雯站在門內不知所措。
就這樣,人走了月餘,藍梓炎的腿都不用拄拐了,元詩雯也沒回來。
樓老二在院子裡百無聊賴地看著弟兄們投壺。
“咚咚咚——”有人敲門,一名腿快的弟兄跑去開門,隨即樂呵呵地跑回來,大聲宣告:“香宜坊傳話,說今晚烤羊,讓咱們一起去。”弟兄們聞言皆喜笑顏開,紛紛表示中午不吃了,就等著晚上吃烤羊呢。唯獨樓老二一臉喪氣,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