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姜老夫人又吐口黑血,姜閣老慌忙上前扶住她,口中呼喚:“母親,母親......”
姜老太太已然說不出任何話,連抬眼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了,很快,她腦袋一沉,倒在了姜閣老的臂彎之中。
姜閣老目怔口呆,隨即驚慌失措地喊道:“母親——”
屋內眾人皆跪倒在地,啜泣之聲此起彼伏,一片哀慼。
姜閣老,面容憔悴,一身素縞,跪於姜老太太莊嚴的靈堂之下。
太子亦帶著陛下的慰問前來弔唁致哀,面對著來往不絕地弔唁者一一回禮,其態恭謹,聽著屋內的哭泣之聲不絕於耳,他仍感覺像做夢一樣。他怎麼也想不到,母親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世間。
須臾,劉青從後面悄悄走到姜閣老身側,附耳低語,神色凝重。
姜閣老聞言,在劉青的幫扶下踉蹌起身,往後院而去。
在老太太生前的堂內,太醫立於中央,見到姜閣老的到來,立即拱手,“閣老節哀,老夫人生前確是中毒,我查遍了所有飲食器皿,最後確定毒下在了這碗羹湯之中,是雀舌之毒。”
姜閣老低眉凝視那碗羹湯,目光如炬,似要將其洞穿。許久,深吸一口氣,問詢老太太身邊侍奉之人,“這碗湯是誰做的?”
“回閣老,是午膳前許姨娘送來的,張姨娘喂給老太太喝的。”
姜閣老聽後給劉青一個眼神,劉青立即明白,出門找兩位姨娘。
姜閣老神色肅穆地坐在榻上,見她們過來,直視許姨娘,問:“這湯羹,是你做的?”
許姨娘甚少見到姜閣老如此神情,一時不知怎地,心裡直打鼓,小心翼翼答道:“是妾親手做的,可是有什麼不妥?”
“內有雀舌之毒。”姜閣老言簡意賅。
再不用姜閣老解釋什麼,在場之人皆恍然大悟。許姨娘瞬間跪倒,“老爺明鑒,妾是一片孝心才做羹湯送來,妾從未有過,更不敢有毒害老夫人的心思啊!”
姜閣老目光深沉地盯著她,她一時驚慌,膝行兩步,道:“老爺,這其中定有誤會。妾入府多年,老太太待我恩重如山,老爺待我疼愛有加,又有一乖女承歡膝下,我豈能毒殺老夫人?這......這其中定有誤會。”她著急為自己辯解,左右相看之下,忽指著張嫋嫋,“是她,沒準是她,她每日都服侍於老太太身側,她若想下毒,最是方便。”
此話不假,姜閣老複又抬眼,看向張嫋嫋。張嫋嫋瞪大眸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許姨娘,又看向姜閣老此刻怒目的神情,她亦跪下,“老爺,許姐姐這是心急亂指認。妾初識進府,性情不被老爺所喜,是老夫人可憐妾,收留妾於身側,多方教導,待妾如晚輩般疼愛,妾怎麼可能會害老夫人,這不是,這不是自斷生路,自毀前程嗎?”
張嫋嫋的話也著實不假,若沒有老太太,張嫋嫋不可能這麼快就在府裡風生水起,且,老太太一沒,對她來說,實是弊大於利。
就在姜閣老陷入兩難之境時,劉青從外面匆匆而回,稟報道:“老爺,小的挨個詢問了接觸過羹湯的下人,情形大致如下:許姨娘親手熬製羹湯端過來給老夫人,隨後張姨娘命人將湯移至小廚房溫著,期間她還親自去廚房查驗膳食,然後侍奉老夫人喝下。”
許姨娘聽後,立刻抬眼,急忙辯解,“老爺,若是妾下毒,豈會親手熬製再端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是我毒害的嗎?而且她有那麼多機會下毒,就是她,她不僅要害老夫人,還想嫁禍於妾。”
張嫋嫋側首,一臉無辜,問:“姐姐何出此言?妹妹自入府以來,一直對姐姐禮敬有加,從不敢怠慢。”她又摸摸自己的小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難不成姐姐是覺得妹妹懷有老爺的骨肉,怕是個男孩兒,奪了姐姐的地位和寵愛不成?”
“夠了!”姜閣老怒拍桌子,聲音震得堂內諸人心驚肉跳,“既然你二人都有嫌疑,那便都不用留了,先暫押柴房。劉青,凡接觸過羹湯,有機會投毒者,一律杖斃。”
一聽說要死這麼多人,太醫也是心有餘悸,他拱手道:“閣老息怒,此毒雖易尋,但識者不多。雀舌只長於西方高山之上,是烏蒙一帶特有的毒草。”
太醫話音剛落,許姨娘立刻指認張嫋嫋,“你家就在烏蒙一帶,就是你。”
張嫋嫋驚恐萬分,隨即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家在烏蒙一帶?”
姜閣老也萬分詫異地看向許姨娘,他都不知道張嫋嫋傢俱體在哪裡,許姨娘是怎麼知道的?
面對所有人狐疑的目光,許姨娘一時語塞,支吾道:“我......我之前聽人說起過。”
張嫋嫋道:“府中之人,包括老爺都沒有聽我說起過家鄉,姐姐怎麼會知道?莫非……”她瞪大雙眼,“是你?”
許姨娘沖著姜閣老連連搖頭,“不是,真的不是我。妾......妾只是覺得她懷孕蹊蹺,心生疑惑,故而前去調查。但是妾絕對不知道什麼雀舌之毒,不知道。”說著,又誠懇地搖搖頭。
張嫋嫋出身烏蒙,而雀舌正源於此地,姜閣老對她的懷疑不由又深了幾分。
張嫋嫋望著姜閣老的神情,失意地頹坐下,緩緩道:“老爺您看,太醫一看便知是雀舌之毒,如果真的是妾,妾怎麼會這麼傻?況且,妾身懷有孕,為孩子積福都來不及,又豈會毒害一個對我如此疼愛的長輩?老爺深知妾為何討好老夫人,就更應該明白,妾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棄掉自己的保護符,那才是得不償失。”
張嫋嫋又瞥向許姨娘,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而姐姐,懷疑妾的骨肉並非老爺親生,她不和老爺說,不和老夫人說,反而是私自打聽妾的家鄉,這一番打聽,什麼瞭解不到?此番投毒,既能除掉偏心姜婉妤的老夫人,也能除掉有孕的妾,真是,一舉多得啊。”說著,她還偷偷啜泣起來。
許姨娘聞言,怒目而視,“你胡說!老夫人偏心姜婉妤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若妒忌至此,為何現在才下手?若說妒忌你,你也配?我的女兒是東宮側妃,尊貴無比,我何須與你爭風吃醋?”
張嫋嫋冷哼,“側妃而已,到底是妾,誰不知正妻風光?老爺曾答應過妾,倘若妾腹中是個男胎,就抬妾為妻,我就不信,姐姐心中不忌憚?”她抬頭看向姜閣老,眼中滿是哀怨,“老爺,真的不是妾,妾也不想費神去猜忌任何人。妾也不想做什麼當家主母了,妾就想好好生下這個孩子,過著踏實的日子。”
姜閣老閉目,終是吩咐道:“將她們帶回各自房中,嚴加看守。”
劉青低頭而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