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醫長嘆一聲,他將水端到自己面前,看著眼前的水,苦笑不已,“看來,我還是學術不精啊,竟沒察覺到水中有異。”
婉妤安慰道:“您是醫家魁首,能把您矇混過去的,寥寥無幾。”
蕭太醫點頭,“我做過細致的檢查,我設想過,若是無色無味不易檢查的東西入了水,也會引起病情,因此,我的方子裡放了一些的解毒藥材,你也看到了,皆不奏效。”他又搖頭苦笑,“看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正當此時,門外忽傳士兵之聲,說是陸巡撫收到了皇帝給藍梓炎的聖旨,因為城中瘟疫,為了減少接觸,直接將聖旨無接觸地交給了藍恩,讓藍恩派人給藍梓炎送來。
姜婉妤開啟聖旨,細閱之後,眉宇間怒意難掩,遂將聖旨重重置於桌案之上。蕭太醫低頭便能看到一些,只見其上字字句句全是斥責藍梓炎的話。說他攻城遲緩,戰後處置失當,致使士兵和百姓染上瘟疫,此乃天罰。若百姓安然無恙,尚可姑息,否則,必予重懲。
士兵臨行之際,又傳達了陸巡撫的話,說朝廷物資,過幾日便到。說完就走了。
聖旨竟比那救命物資早至多日,姜婉妤憤然落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辭間滿是諷刺:“他這是要我們在這裡等死啊。”
蕭太醫一時不清楚,姜婉妤口中的“他”,究竟是指那高高在上的皇上,還是那近在咫尺的陸巡撫?
姜婉妤給梓炎送完藥後,照例去了城中西側幫忙,至黃昏時分,又往軍營巡視一番。出大營後,月亮已經懸掛在天際,她將絹布摘下,暢快地呼吸著,她沒有騎馬,就這樣行走在月光下,穿行於這座沒有一絲生氣的城鎮中。
戰亂流離已經讓百姓飽受痛苦,本以為,將敵寇絞殺,將城池奪回,百姓們就能過上一個安生的新元,不成想,上位者的爭端從來沒有考慮過百姓的安危,他們,何其無辜?又何其無奈?
婉妤就這麼緩緩地踱步回了府裡,她去看最近有些昏睡的梓炎,見他正昏睡不醒,心中竟然暗自慶幸。如此,他就不會責怪婉妤為什麼要過來,為什麼不帶絹布,為什麼不聽話了。
想到這裡,婉妤努努嘴,輕聲嗔道:“你才是不聽話的人。”言罷,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枚香囊,是一個以金黃緞面為底,周邊以藍色雲紋點綴,既顯大氣又不失雅緻,內中則裝滿了各式香料,香氣撲鼻。
她輕撫香囊,對梓炎低語:“少時貪玩,耐心遠不及竹沁,她學東西更為專注,我可沒她繡得好,你不許嘲笑我。”說罷,她舉起香囊左右端詳,自顧自地說,“但也還好,送得出手。”
她將香囊放到梓炎的枕邊,“你都沒有送過我什麼,我反而先送了你,不公平。”
她又坐好,凝視著梓炎,這張讓她一見傾心的臉還是那麼好看。她不禁想,緣分啊,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一個名字的誤會,讓他倆得以相遇。回想當初那個時候,除了竹沁,好似身邊再無親人,也再沒有能讓她感興趣的人和事了。而梓炎的出現,猶如一抹亮色,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即便梓炎多次聲稱不認識她。因而,她自己都不清楚了,當時她是真的確定梓炎失憶了,還是下意識的就想認為梓炎是失憶了。
兩人陰差陽錯的成了婚,反正她是開心的,但他不開心,甚至惱怒,誰讓她是帶著目的嫁過去的呢,也怨不得人家,對吧!
慢慢的,兩個人經歷了一件又一件事情,她最終發現,最初的那個冷麵小將軍開始喜歡她了。那是,她姜婉妤這麼明媚聰慧的小女子,誰會不喜歡呢?可是,他好似從未明言自己喜歡她吧?
姜婉妤苦笑道:“你我真是,從相識到成婚,再到今日,這一路走來,當真是荒唐至極。或是因事分離,或是困難重重,總是聚少離多,爭吵不斷。說是互相在意,可我們在一起快兩年了,都不知道彼此的生辰。還有,你都沒有正式地說過喜歡我,我都沒有收到過定情信物,可見,你也不怎麼喜歡我,你個騙子。”
“藍梓炎,下輩子,換你先看上我,好不好?”她笑中帶淚,繼續遐想,“你追著我,我拒絕你。然後你繼續追著我,我繼續拒絕你,就這樣,你追了我好多次好多次。我一定要把你先前對我的冷淡還給你,不,是加倍還給你。”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泛紅,淚光閃爍。她問閉眼躺著的梓炎,“好不好,你說話呀?”一滴眼淚終是滑落面頰,她抬手拭去,繼續說道,“藍梓炎,你既不說喜歡我,又無定情信物,我才不要嫁你。”
言畢,她俯身趴於梓炎胸前,雙手緊緊環住他,閉目凝思,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