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青這個人,張嫋嫋是既怕他又厭他,她輕輕頷首,算作回應。
劉青起身,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反倒更進一步,笑道:“怎麼,姨娘有心事?”
此問,看似關切,實則明知故問。他是姜閣老的心腹,是府裡的管家,府中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一清二楚,他又怎能不清楚張嫋嫋的困窘。
張嫋嫋不看他,一直盯著池塘,淡淡道:“沒有。”
劉青又向前踱了兩步,探頭與張嫋嫋一同望向那池塘,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緩緩言道:“這池塘中的魚兒,可都是機靈得很,特別識時務。以往只要見到閣老坐在這裡,都過來張嘴,爭搶著等閣老餵食。冬日裡,池塘結冰,雖說魚不會凍死,但每年開化時總會死上那麼一兩條,是缺氣悶死了還是被其它魚咬死的,這誰都不知道。不過沒關系,再往裡添新魚就是了。”
張嫋嫋看他就不是個好人,又在這裡和她說什麼死啊活啊的嚇唬她。她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她可別死在這狗奴才手裡。她不禁心生怯意,生怕這狡猾的奴才暗中加害。於是,她勉強站起身,欲離去,口中道:“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與我何幹。”
劉青伸胳膊攔住她,面上依舊掛著那抹玩味的笑容:“怎會無幹?您且寬心,小的又不會對您怎麼樣。”
張嫋嫋見他如此舉動,心中愈發不適,向後退了一步,面色慍怒,“你到底要做什麼?”
劉青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緩緩逼近她,低聲言道:“魚兒尚知順應時勢,以求生存,怎奈何有些人卻如此冥頑不靈?”張嫋嫋欲躲閃,卻總被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與動作巧妙攔下。他繼續道:“您吶,就如同這被困池中的魚兒,若想在這府中安然度日,便需倚仗閣老,更需具備不讓自身成為他人魚肉的能力。”
張嫋嫋目光再次投向池塘,心中不禁泛起漣漪。劉青之言,雖刺耳,卻也不無道理,她可不想被人欺負死。她眼神掃一眼劉青,眼神中帶著幾分委屈與無奈地坐在椅子上,“我在這府裡既無權柄,又沒有一個做太子嬪的好女兒,我還能怎麼辦?”
劉青在她一旁站下,眼中望著池塘,對她的抱怨充耳不聞。
張嫋嫋無奈,只好抬頭看向他,劉青低頭看到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就沒由來的心動。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來,拿出帕子,把她眼眸中的淚水擦了,嘴裡還說著:“呦,您別哭啊,別委屈,我說。”
劉青問:“您且說說,以閣老的地位,如今這府裡府外的,除了皇上和太子殿下,他最在乎的還有誰?”
張嫋嫋強忍下心裡的惡心感,她細細思量一番後,答道:“應是後院那位姜老太太。”
劉青盯著她精明地笑著,“別看老太太不掌權,她說的話在閣老心中很有分量的。你會禮佛抄經嗎?”
張嫋嫋點頭,別的暫且不論,跟在姑母身邊多年,這禮佛抄經之事,對她而言,那是手拿把掐。
劉青見狀,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土,笑道:“得,您平步青雲了後,可別忘了小的這份功勞。”他深深看了一眼張嫋嫋,便走出亭子。
自那日起,張嫋嫋每日皆身著素雅衣裳,用過早膳後,便匆匆趕往姜老太太處請安。起初,老太太對她並不理睬,以各種緣由婉拒,甚至避而不見。她若執意站那等著,也只晾著她。
有一日,老太太手腕疼,不方便抄經。張嫋嫋得知此事後,立即吩咐丫鬟備好抄經之物,自己則徑直來到老太太的前廳,開始靜心抄寫。她一氣呵成,足足抄寫了三個時辰,期間滴水未沾,粒米未進。
下人將她抄寫的佛經拿給老太太後,老太太會心一笑,微微頷首,著人告訴她,明日早些過來一同用早膳。
自此以後,張嫋嫋只要無事,便日日陪伴在老太太身邊。她乖巧伶俐,討得老太太歡心。日子一長,就連那姜閣老也對她刮目相看,心中暗自贊嘆不已。
這不,今兒用過午膳,她早早便來等著午睡的姜家老太太。一盞茶還沒喝完,老太太便出來了,略帶責備地道:“我都說了,冬日嚴寒,你不必日日前來。”
張嫋嫋起身,輕盈地行了一禮,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說道:“這是妾應該做的,禮佛講究的是虔誠之心,豈能因天氣寒冷、路途濕滑而有所懈怠?那樣豈不是顯得妾太過懶散,不合禮數。”
老太太坐在榻上,嗔道:“就你會哄我這老太婆開心。”說罷,她細細地打量了張嫋嫋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這都快要新元了,你怎地還穿得如此素淨,也不見幾件新樣式的衣裳?”
張嫋嫋微微一頓,遲疑一下,未及開口,身後的丫鬟便忍不住插嘴道:“還不是許姨娘......”張嫋嫋連忙打斷她,說:“妾覺得這個花色就挺好的,正合這冬日景緻。。”
老太太又不是沒經過後宅相處,她輕抬眼眸,示意丫鬟,“你接著說。”
丫鬟便竹筒倒豆子般說道:“是許姨娘說張姨娘年紀尚輕,穿什麼都好看,便將那些新鮮樣式的衣裳都自己留下了,或是分給了其他姨娘。”
待丫鬟言罷,張嫋嫋微微側首,輕聲道:“放肆。”
老太太卻擺了擺手,說道:“是我讓她說的,不算放肆。這個許姨娘,仗著自己的女兒在東宮懷有身孕,手中大權在握,高興之餘平白失了分寸。”
張嫋嫋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怪姐姐的,她掌管府中諸事,定然有她的考量。”
老太太不屑道:“她能有什麼考量。”她對身邊的老媽子說,“我記得庫房裡有今年宮裡賞下來的織雲錦緞,從顏色到花色都極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去給她拿來。”
吩咐完畢,老太太又對張嫋嫋說道:“趕緊讓人去裁製新衣,新元守歲之時穿上,你年紀尚輕,穿上這織雲錦緞定是好看的。”
張嫋嫋笑著起身,再次行了一禮,說道:“妾謝過老太太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