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苦
抱了許久許久,梓炎感覺婉妤好像要睡了,他才依依不捨地思考著如何將她輕輕放下。恰在此時,他的目光落在了小幾上那碗尚有餘溫的湯藥之上。他輕聲呼喚:“婉妤,婉妤。”
要睡著的婉妤在朦朧中勉強眯著眼睛,發出蚊蠅的聲音,“嗯?”
梓炎一手穩穩端起藥碗,柔聲勸道:“先把藥喝了再睡。”
婉妤看著遞過來的湯藥,怪不得嘴裡這麼苦,原來是剛才的湯藥弄的。她湊過去嗅了嗅,一股濃烈的苦味撲鼻而來,頓時讓她心生退意。她趕緊重新貼在梓炎的胸膛,開始搖頭拒絕,又將頭轉到另一側,總之,要遠離湯藥。
梓炎耐心哄勸,“喝了這個藥,蓋上厚被睡一覺,明天身子就沒這麼熱了。還有,喝完了,你的身體,特別是關節處,就不會又疼又麻了。這是蕭太醫親自開的方子,竹沁親手熬製的,乖,喝了它。”
然而,回應梓炎的只有一片沉寂,梓炎低頭,看著閉眼的婉妤,他無奈地又喊了一聲,“婉妤?”他想他是無論如何都叫不起一個裝睡的人啊。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家醒過來,這可怎麼辦?梓炎將湯藥一口含住,隨後輕輕抬起婉妤的下巴,以手指輕輕捏住她紅潤的臉頰,迫使她張開小嘴。
這時婉妤猛然睜開眼,只見梓炎的唇已近在咫尺,隨即將那苦澀的藥汁送入她的口中,迫使她不得不嚥下。
喝下湯藥的婉妤,既覺得羞憤又覺得尷尬,她抬頭怒視梓炎。梓炎倒是渾不在意,微微皺著眉頭,抿著嘴,半晌才擠出一句,“是挺苦。”
氣得姜婉妤狠狠白了他一眼。
早上,梓炎陪婉妤在床榻上用完膳,竹沁將婉妤的湯藥放在小幾上,又將床榻的桌幾都撤下後便離開了。
婉妤看到湯藥內心一陣叫苦連天,她摸摸肚子,似不經意說:“吃得有些撐,我得躺下消化一下。”
梓炎聽聞,淨手的動作微微一頓,眸光流轉,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心想:這小祖宗,又想逃藥。
他回到床榻邊坐下,扶住要躺下的婉妤,“你等會兒,剛用完膳,躺下後會胖的。”
婉妤杏眼圓睜,佯怒道:“你嫌我胖?”
梓炎苦笑,“你能長胖些我反倒心安了,你都瘦成小猴子了。”
婉妤繼續嗔瞪他不說話,梓炎尷尬地摸摸鼻子。看著她那瘦兮兮的小臉,內心一陣酸楚,“我說真的,好好的一個小女子,跟著我來到這受苦受難,何止是身子瘦了,我更怕你的心瘦了。”
婉妤看著他心疼的神色,“何出此言?”
梓炎輕嘆,“徵戰沙場是男兒的事,可我把你單獨留在大營,孤零零的,還連累你涉險獨自對抗忽拜那個瘋子,我怕你心裡後悔跟了我。婉妤,當時定然是怕極了吧?”他說著,一邊握住了她的手,一邊扶著她的臂膀。
婉妤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可是聽了那句“當時定然是怕極了吧?”,她又想起當日面對忽拜的情景,當日走向忽拜的她,心如擂鼓,手心冷汗涔涔。
此刻,她的眼眶裡還是充滿了淚水,不想讓梓炎看到自己的膽小,遂低下頭,眼淚正好不爭氣地落下來。她還是想直面自己,低頭的她點點頭,隨即抬起頭,毅然地說:“不過,我不後悔。”
梓炎看著近在咫尺的夫人,也不過是一個嬌寵的小女子,竟然能獨自做出直面敵人的危險之事,心中滿是敬佩,但,更後怕,更後悔。
婉妤依偎在他的懷裡,輕輕搖頭。彼時彼刻,她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且,也只能是她。
她抬起頭,“光用嘴說,那,你打算怎麼補償?”
梓炎深情地望著她,誓言錚錚,“用我的一輩子來補償,唯爾命是從。”說完,還不忘在婉妤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婉妤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好!記住你說的話。我現在要小睡一會兒。”言畢,她輕巧地從梓炎懷中掙脫,立刻躺下去閉上眼。
這一系列動作倒給梓炎來個措手不及,望著空蕩蕩的懷抱,又望向案上逐漸冷卻的湯藥,不禁啞然失笑。真是,倒是給自己挖了個好坑啊!
他想想,還是把婉妤翻過身,耐心地哄著她飲下苦口良藥,這才放心地離開,前往與沈編等一眾將領商議軍務。
正當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之際,一名士兵匆匆來報,“將軍,府外聚集了鎮中的百姓,皆跪在地上,聲稱要感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藍梓炎和沈編,以及陸巡撫一同走出府邸,來到大門前。
府外的確跪了好多人,大多是白發蒼蒼的老者與稚氣未脫的孩童,他們一見梓炎等人出現,便紛紛磕頭如搗蒜,口中不住地念叨:“多謝將軍們,多謝將軍們。”
回想起忽拜盤踞此鎮之時,糧草匱乏,士兵們便如狼似虎,挨家挨戶打秋風,遇見無良之輩更是直接將糧食洗劫一空,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見到青壯年就直接抓走,充進軍營,使得百姓們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躲進菜窖以避災禍。後來額斯勒欽進鎮,其部下更是粗魯野蠻,對女子多有欺辱。這偏遠邊境之地,百姓們無處可逃,只能日複一日地在恐懼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