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妤壓下嘴角,淡淡回應道:“還在尋找。”
姜閣老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筆,這才抬頭,看著這個像極了妻子的女兒,道:“時間可不等人,要抓緊。你要清楚,你進藍家可不是為了做將軍夫人的。”
“敢問父親,那本名冊是什麼,竟如此重要?”
姜閣老冷言道:“你無需知曉那麼多,你只需速速辦成此事,把名冊找到交給我即可。”
姜婉妤眉頭微蹙,心中湧起一股不甘,道:“父親只說是尋找名冊,卻不告知我具體內容,我又該如何確保我找到的正是您所需之物?”
姜閣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他緩緩開口:“那本名冊上,記錄著諸多世家富紳和朝廷官員的捐贈資訊。其中,也包括你母親王氏一族。”
她不解,且覺得此事有問題,便問:“父親,藍將軍是從北地回來的武將,據我所知,他和你說的這些人並無往來,他手裡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姜閣老輕嘆一聲,解釋道:“誠如你所說,藍梓炎長居北地,不懂官場的險惡。北地連年徵戰民不聊生,許多世家和官吏深知北地軍需緊迫,都願意伸出援手,捐贈銀兩以資軍需,王氏一族也是對北地貢獻極大的世家。高總兵便把這些人的善舉編造成冊,讓後人銘記。”
姜婉妤點了點頭,心中卻仍有疑慮:“如父親所說,這是好事,應當昭示天下以示嘉獎,為何要女兒偷拿?”
姜閣老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沉聲道:“因為他手裡的名冊是假的,不僅如此,還有可能給那些人包括你外祖王氏帶來引來殺身之禍。”
姜婉妤心中一凜,問:“父親什麼意思?”
“朝中權貴和北地將領為了謀取私利,偽造名冊,他們故意誇大捐贈的數額,甚至將一些未曾捐贈的人名也列入其中。這樣一來,名冊上的數額便大大超過了實際捐贈的數額。”
姜婉妤的心頭湧起一股寒意,低聲道:“若是如此,倘若朝廷詳查,銀兩對不上,那些人便是便是冒捐之罪,是大罪。”
姜閣老點頭贊許,接著說:“這還是蔣副將一次醉酒後不小心說漏嘴的,因為此事上不得臺面,殷總兵當時便寫信給太子,太子便開始暗中調查,果真不假。蔣副將曾是三皇子母舅孟將軍的副將,最後選擇自盡以保全家門。他自盡前將名冊給了要領兵回京的藍梓炎,不知道最後要交到誰的手裡,總之一定要盡早截住名冊,好保住哪些捐贈者的名聲和性命。”
她緩緩說道:“父親說的這些,藍將軍知情嗎?”
“為父也在想這件事,不過當初在先帝面前救了藍氏九族的人正是三皇子的母家,所以他是否知情已經不重要了,你把東西找到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她相信,能在危險之中救下自己的人,絕不可能是一位喪盡天良,窮兇極惡的人。但是,眼下不好和父親直說,因為父親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她還需要再思考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說:“偌大的藍府,我要找個東西也並非輕而易舉,我還需要時間。”
姜閣老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了,你若還想著拖延便能了事,那可就大錯特錯,你別忘了,你母親的骨灰還放在府裡呢。”
姜婉妤緊緊握住雙手,是的,她怎會忘記母親的骨灰還在父親的手裡?她平複了一下自己情緒,冷冷地對姜閣老道:“父親多慮了,我從未忘記,不過女兒所說也是實情。”
“好,你盡快。”然後指了桌上的一個長盒子,“你把這幅字也拿走吧。”說完,又低頭寫字了。
姜婉妤知趣地走出書房,她此刻更加看清了這個男人,怪不得母親就算去世也要遠離他。
書房內的姜閣老在姜婉妤走後就緩緩坐下了,閉上眼睛,回憶起那年雪山被綁,見到藍梓炎父親的情形。
他那時初涉官場,又娶了世家女為妻,心中滿是雄心壯志。只要這次外放有了可觀的政績,那以後在官場上可謂是前程似錦、扶搖直上,所以他在外放之地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就想著有所作為,因此,得罪了一眾山匪流寇。
那幫人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也畏懼他是朝廷官員,直接殺死不好,就把他活捉後扒光衣服,幫主雙腳吊在樹上,任由風雪肆虐,等著山裡的野獸過來吃了他。
就在他瑟瑟發抖,奄奄一息時,看到了路過的藍梓炎的父親,藍父膽小怕事,又要給兒子買藥,姜閣老為了活著便以女兒相許為由,讓他搭救,藍父看到姜閣老的金扳指就答應了。
其實那個時候姜閣老的夫人才剛懷孕,哪知道是兒是女,不過是城中一個看相的說他的夫人這胎一定是個兒子,所以姜閣老才隨意的說出承諾,他怎麼可能和這等低賤之人成為親家。
可是天意弄人,這一胎生下來的竟然是個女兒,不過當時只顧失落的姜閣老已然忘記自己那日的嫁娶之說。
當然了,他也從未打算真的讓姜婉妍嫁進藍府,太子那邊是早已屬意姜婉妍的,他是不會得罪太子的,他本想在族中找個伶俐的嫁過去就完事了。熟料,藍家有太子一黨需要的物什,他們幾番探測都沒有找到,這時正好這個女兒回來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有什麼事是比抱住下一任皇帝的大腿更香的呢?不僅將姜婉妍嫁進了東宮,還能入內閣,而這個大女兒去幫他做事情,這一年真是好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