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嬸一邊挑揀、攤開茶樹嫩葉,一邊回道:“三狗子他表叔沒走,他要給我家死鬼男人和公婆都上個墳,告訴他們一聲。
家裡沒有紙錢,我讓三狗子下班時候帶了幾刀回來了,那些紙錢都沒打上印子,三狗子他表叔說想自己打。
炒茶之前我還聽見屋裡有動靜,不過現在沒了,可能是已經打完了。”
山裡上墳有個習慣,喜歡用銅錢在商家賣的黃色草紙上面鏨上印子,說這樣的紙錢燒給亡人才算是真錢。
陸嬸手裡挑揀的動作不停,提高聲音往屋裡喊了一句:“他朱表叔,紙錢弄好了嗎?”
新摘下來的茶樹嫩葉除了要挑揀出不合適的雜質,還需要攤開晾曬一番,然後才能進行殺青、揉撚等步驟。
陸嬸這樣問,是想著如果三狗子的朱表叔已經把紙錢弄好了,就麻煩人家稍微等一等,她手腳快,杜若若送來的這一筐葉子也不多,頂多十來分鐘就能挑揀好。
然後趁著攤平,讓它自己晾著的時間,她剛好可以帶對方一起去認認自家死鬼男人和公婆的墳頭。
屋內並沒有像陸嬸預想中的那樣,給出回應的聲音。
陸嬸從手頭的活兒中抽出身,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正屋的方向。
杜若若:“陸嬸,朱大叔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沒聽見啊?”
陸嬸覺得有理,放下手裡的嫩葉,抬腳進屋,準備當面和三狗子他表叔說一聲。
杜若若等得就是這個光明正大的機會,一副理直氣壯看閑事的樣子跟著陸嬸一起,前後腳進了屋。
進屋後,杜若若就看到那位“朱大叔”坐在一張山裡人家自己用幾塊板子隨便釘在一起的簡陋小板凳上,慢條斯理的整理著手中打好銅錢印記的紙錢。
“他朱表叔,紙錢弄好了嗎?”陸嬸走上前,問道。
那道身影緩緩轉過身來,還是昨天那副木訥的樣子,忽視跟在陸嬸身後進門的杜若若,回答道:“還沒好呢,表弟妹,我想把這幾疊紙錢都弄好看一點。”
杜若若低頭看向他身前放著的紙錢,右手邊那部分明顯更好看些,有的呈扇形,有的還折成了花的形狀。
符合這位“朱表叔”給他自己安排的身份——剛剛從季家退休離開的園丁。
他用這個身份取得高達亙的信任,給出了季二先生在萬山村的資訊,然後話中暗示如果季二先生在萬山村出事,季家一定不會放過萬山村,同樣也不會放過杜若若。
接著,高達亙就像著了魔一般,邏輯混亂。
滿腦子想著要弄死季二先生,然後季家一定會像王家在s市時收拾他一樣,收拾杜若若。
完全忘記殺人要償命,他敢殺人,最先伏法的必定是他自己。
也忘了他真正仇恨想弄死的目標最開始是杜若若,而不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季家二先生。
杜若若打量著這位前季家園丁,目光落在他還握著紙錢的手指上,那裡有長期勞作留下的老繭。
據季衡從季家那裡得到的訊息,這位前季家園丁,總共在季家工作了二十年左右。
根據過去的工作記錄,他正好是在季二先生出事前幾天來的季家,在季衡遇襲事件後提出想提前退休,在杜若若和季衡、季二先生一起離開s市前往十萬大山的第二天,正式提前退休,離開了季家。
兩個時間節點,耐人尋味。
最重要的是,十五年前,季衡被綁架的那段時間,他的工作記錄上,有請假的記錄。
所以,蜃許當年可能不僅僅是佔據了季二先生的身體,他同時還控制了這個毫不起眼的季家園丁。
“杜村長來了啊,那天謝謝你帶我進山。”好像剛剛才發現和陸嬸一起進來的杜若若似的,“朱表叔”和杜若若打了個招呼。
“客氣了,朱大叔,不用謝,”杜若若笑眯眯的回應,然後注視著他的臉,對陸嬸說道,“陸嬸,小梁哥昨天說你們村有個回鄉的大學生想去我們村裡做實踐課題,我們村同意了,然後今天早上就見到那個大學生了。”
說起這件事,陸嬸當然是知道的,她不太喜歡高達亙一家,不過到底不願意背後說人壞話,只是問杜若若:“那孩子在村裡工作的怎麼樣?”
杜若若看向陸嬸,餘光一直注意著“朱表叔”的動靜:“他打傷了一個人,還想殺另外一個人。”
陸嬸一驚,不敢置信,失聲道:“傷人、殺人?!”
“朱表叔”也跟著做出驚訝的表情,實際上,黑沉的雙眼中沒有一絲真正的震驚。
杜若若心中冷哼,之前不是裝得挺好,現在不裝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