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無論是電動破三輪的破舊、噪音,還是杜若若說的那些試探的話,那男人一直巋然不動坐在後車鬥裡,一隻手扶著車,一隻手搭在那個行李箱上。
當電動破三輪車頭一拐,駛上顛簸山路,他的臉色終於稍微變了一點,輕松愜意一手扶車一手搭在行李箱上的動作轉變,直接放在後車鬥裡的行李箱被抱起,架在他腿上,雙臂將其摟在懷裡,似乎裡面有什麼易碎品,不這樣做會讓給裡面的易碎品碎裂。
破碎後視鏡中,杜若若自然觀察到了這一變化。
看來,那個行李箱裡有他的秘密。
到了豹子梁村,男人果然提著行李下車。
村口有四個山民坐在一處石臺階上,一邊給中午要吃的菜削皮、切塊,一邊聊天。
聽到杜若若電動破三輪叮啷哐當的動靜在她們不遠處停下,都好奇地看過來。
其中一個看上去五十出頭的嬸子,應該是臺階上幾個人中年紀最輕的,其他三個都是阿婆,她認識杜若若,熱情地打招呼:“是萬山村的杜村長啊?來找三狗子嗎?他先前是送老高家大根回來過,在村口停了一下,已經走了很久了,不過他媽在家呢,我幫你叫她。”
說完,不等杜若若說話,就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巷子口,探頭往裡喊了一聲:“三狗子媽,杜村長來了!”
巷子裡有一戶人家傳來一聲模糊的應答聲。
她才滿意地回過身,好奇地看向拎著行李箱從杜若若電動破三輪上下來的男人。
從前面那些話可以猜出,“三狗子”大概是運貨小哥的小名,杜若若沒阻止對方幫她喊運貨小哥母親,還笑著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從車裡下來,主動幫對方擇菜。
朱姓男人是她帶進山,帶到豹子梁村的,雖然目前看起來對方沒有什麼危險的地方,說出來的話也合乎常理,除了過度幹淨的氣息外,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但人畢竟是她帶進來的,沒有徹底排除他嫌疑的情況下,她不想把他單獨放在這裡。
尤其是經歷了明明已經“死”去多年的蜃許“複活”的事情之後,即使河華上次來沒有特意讓她注意最近自己身邊可疑的人事物,她也會繼續抱有疑心。
所以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好藉口——給電動破三輪充電。
充電需要時間,可以合理的在豹子梁村停留一段時間。
找別人家,不如找運貨小哥家,還可以和他媽媽打聽一下村裡到底有沒有梁三子這個人,真有梁三子,他又是不是真的和這個男人姨表親關系。
不過,接下來那個男人和臺階上阿婆們的對話,讓杜若若立刻打消了後面的想法——
“……三子啊,有,有則個人,就是三狗子他爹咧。”說著方言的阿婆艱難理解了男人的官話後,指著巷子裡剛才傳來應答聲的那間房子的方向,回答道。
其他阿婆也跟著點頭,有一個阿婆還嘆了一口氣,說道:“三子命不好,落得早咧,三狗子媽和三狗子命也不好,一個那麼年輕就沒了男人,一個從小就沒有了爹。”
十萬大山的方言口音眾多,隔一個村子或者隔一個山谷,可能各個村裡的口音都會有差別,習慣用的字詞也不一樣,不過有個一字眼所有村落統一,“落”這個字,在十萬大山的山民口中,是“死掉”、“去世”的意思。
杜若若沒想到,一天之內居然會有這麼多巧合,還都是圍繞著豹子梁村來的。
朱姓男人要找的“梁三子”,竟然正好是運貨小哥的父親。
這麼說,朱姓男人,要找的親戚就是運貨小哥家,可是那個被找的正主卻已經死了,這……是巧合,還是特意的?
她看了一眼姓朱的男人,他聽完阿婆的話後並沒有什麼反應,像是沒有聽懂阿婆的方言,又或者是……早有預料。
剛才幫杜若若喊人的嬸子是個熱心人,怕朱姓男人聽不懂阿婆的方言,解釋了一遍,又面帶同情的告訴朱姓男人——
他來得太遲了。
十幾年前的某一天,連續下了好幾天雨,好不容易那天放晴了,三子說要出門砍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村裡人在野狼溝裡找到了他已經被啃成白骨的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