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隨因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臉,果真和手背的溫度相差甚遠。她把杯子塞給隨嘉聿:“自己喝完,我可沒那個手幫你。”正當隨因打算從他的身影下轉移,就對上了對面床那女人的視線,兩人四目相對,都互相笑了笑,隨因不知道她看了他們多久,也不知道剛剛那些她是否也都看在眼裡,但轉念一想,反正萍水相逢,就算改口說他倆不是親兄妹又如何。
他們聊得越發熱烈,一杯接著一杯,幾杯下肚酒香四溢,人卻仍然處於微醺,當事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這個度數不太高,本來就是打算坐車的時候小酌兩杯的,你們都喜歡就好了,我這投名狀投得也能安心。”
行外喝個新鮮,行內才是最能喝出門道的。
隨嘉聿這時開口問:“你這是要去釀酒廠?”
“對!拿著這身家傳的本事去進修一下,當那個什麼,研發人員。”他笑得眉飛色舞,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人大大咧咧,一下子便把意圖透露了個沒邊,“去看看人家怎麼做的,以後我也想自己獨當一面開一個自己釀酒的店。”
“這樣啊……”隨嘉聿沒再說話,那人也沒在意,又接著去跟別人暢談去了。
酒過三巡,夜色已深,其他人已經躺在了床上,大概是喝多了頭暈需要閉目小憩,沒人吱聲,車廂又再度歸於寂靜,隨因起身幫忙把燈關掉,在黑夜的掩護下,她貼緊隨嘉聿坐,頭靠在他的胳膊上,壓低聲音問他:“哥,你也要睡了嗎?”
“我現在還是很精神。”
“我也是。”
要不怎麼說他們是兄妹,特質都是一樣的,隨因在心裡給兩人劃上等於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剛剛的氣氛還沒消散,她又鬼使神差地扭頭過去吻他的臉,雖然只是輕觸,但已經靈巧地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痕跡,如同偷盜者故意留下線索引人來追,她也在等著隨嘉聿的反應,場景的襯託下又讓她瀕臨窒息的感覺更甚了幾分,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們身處於火車上,或許有人沒有睡著,又或許對面正有人看著他們。
…………
這段親吻持續不長,但夜卻漫長,隨因也沒有一點睡意,隨嘉聿靠在牆上,而她躺在隨嘉聿的腿上,眼睛盯著那窗外忽暗忽明的樹,今夜月明星稀,偶爾在運氣好時,還能看到月亮完整的輪廓。進了隧道就只有轟隆隆的回聲盤旋在四周,後半夜的風無孔不入,他們還是拉上了被子蓋上,但由於被子太小,隨因便起身和他一起坐著,這樣剛好夠兩人一起蓋。
“哥,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媽媽,有時候我也想說服自己別怪她了,但有時候還是怪她,我就認命地想,就當我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我得這麼還她。”她頓了頓,隨嘉聿牽過她的手摩挲著,安撫著,“阿因,你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首先是要為你自己,爸媽在你生下來的時候也只是想要你能過得開心幸福,是他們的初衷變了,所以並不是你的錯。”
“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所以哥,你就替媽媽多愛我一點吧,我也會替媽媽多愛你一些的。”
隨嘉聿繞過背後,摟著她的肩膀,就像小時候她哭泣時一樣,輕輕地拍打著那一處地方,一切安慰的話語都體現在這肢體動作中,隨因貓進了他的懷裡,享受著他的安撫。
“好。”
火車又搖搖晃晃接連過了幾個隧道,再出現時大地已經蓋上了一層薄紗,視線所及之處朦朧一片。隨因本來也沒睡,以前的一切似乎都歷歷在目,越接近目的地,本不該有的情緒也就越發放大,她似有所感覺,便睜開了眼,透過窗隱約好像能看到山的輪廓下正泛著一束金光。她連忙爬上床去拉隨嘉聿。
隨嘉聿睜開眼就看到隨因興奮的樣子,隨因指了指窗外:“快看,是日出。”
“是日出啊……”
隨嘉聿探出頭,朝著隨因所指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幅景色,他們看向了對方,都沒想到會默契到這種程度,都被對方互相逗笑了,但又怕吵到其他人,苦於不能開懷大笑。他也不是沒有見過日出,只是當下的心情略帶悸動,和隨因一起看時極具溫馨,即便這裡不是屬於他們兩人的小家。
火車還在行駛,日頭正盛,隨因和隨嘉聿彷彿聽不見嘈雜聲似的,躺在一床睡得安穩。
“他們好像睡得挺晚的,我就不吵醒他們了,謝謝你的酒,祝你順利。”
其他人已經聽著乘務員的報站聲提著行李踏上各自的路,不管誰從床上下來的動作都尤為小心,臨走前也不忘和留下的人告別,順便也留下告別的話讓那人帶給互不相識的他們。
“再見了。”
“有機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