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傾城亦傾國,奈何光陰傾佳人。
析欒在柳生府已經呆了整整九年,饒是她有沉魚落雁之容,也經不起時間的磨滅。如今的析欒顯得極為清瘦,妝容簡單,眼眸中的光芒已不復當年那般清澈,眼角也爬上了細微的紋路。
歲月葬紅顏,此話一點不假。
此時的她正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柳生正平,兩人一起沐浴著夕陽餘暉,不時地聊上幾句。現如今的柳生正平比起九年前可謂是容光煥發,精神飽滿、面色紅潤,若不是座下那輛輪椅,很難想象他會是個四肢癱瘓的廢人。
兩人正有說有笑,戾氣十足的喊話聲從府外突兀地傳了進來,析欒整個人霎時間為之一怔,愣在了當場。
柳生正平精神一振,隨即他開懷大笑道:“你還愣著做什麼?他來接你了,你日思夜唸的棄兒來接你了!”
回過神來的析欒再也顧不上其他,轉身朝著玄關奔去,卻被疾掠而來的一道白色人影攔在了身前。
“韓夫人且慢!”
來人是柳生元一,九年前還是滿頭灰白的老人如今已是雪白鶴髮,或許是髮量已經稀疏的緣故,沒有再束髮披肩,而是隨意地用一支毛筆作簪纏於腦後,只不過老人的精神依舊飽滿,言語聲也中氣十足,他橫提著手中禪杖攔住了析欒的去路。
“棄兒,我的棄兒回來了!”
此刻的析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是以她直接伸手想要推開攔路的禪杖,但卻沒能推開。
只聽柳生元一笑眯眯地道:“韓夫人思子心切,老朽萬分理解,但是韓夫人難道就不想一睹令郎如今的能耐麼?做戲還得做全套,還請韓夫人再忍耐片刻,九年時間都熬過來了,也不必急在這一時。”
“不!”對待眼前老人向來恭謙溫順的她,這一次卻沒有讓步,幾近吶喊著道:“我現在就要見他,一刻也等不了。”
說罷,她繞開柳生元一的阻攔,徑直跑向玄關,而柳生元一見狀卻也未再作阻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身為人父,可憐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他自己何嘗不知。
析欒趕至玄關時,韓棄恰好從門樓上一躍而下,仰望半空中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溫潤臉龐,她竟激動地發不出半點聲音,甚至因為雙腿發軟而有些身形踉蹌,只是嬌軀顫抖地朝著他的方向展開雙臂。
“孃親!”
韓棄也一眼就瞧見了朝思暮想的孃親,落地後飛奔著撲入她的懷中,鐵骨錚錚的健壯男兒終於在此刻泣不成聲。
三千兩百個白天的辛勤汗水,和三千兩百個夜間的無聲思念,終於在這一刻收穫了該有的回報。
韓棄哽咽道:“孃親,是棄兒沒用,這些年讓您受苦了。”
析欒十指不停地摩挲著兒子溼潤的臉龐,淚水漣漣,“孃親不苦,倒是我的棄兒,這些年孤身一人,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只要能見到孃親,再苦棄兒也能撐過來。”
伴隨著析欒身後一道白色人影的出現,韓棄雙眼陡然間露出兇光,目光牢牢地鎖住那道身影。他抹了抹喜悅的淚水,放開析欒將其護在身後,輕聲道:“孃親,我們母子稍後再聚,現在,棄兒要先找那老狗算賬。”
“不,”析欒試圖阻止道:“其實當年……”
“住口!”
柳生元一卻突然出聲打斷了析欒,只見他滿臉陰沉,手中禪杖猛剁地面,喝道:“小子放肆,今日你擅闖我柳生府邸,口口聲聲出言辱罵老朽,老朽豈能輕饒了你!我兒如今尚未重新站起,若要帶走你母親,且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韓棄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念秀,冷笑著道:“柳生老狗,我曾立下誓言,一定要血洗你柳生滿門,方能報你當年的囚母之仇,可是後來我改了主意,柳生正平伯伯是我父母摯友,柳生一鴻師徒也曾是我韓棄的救命恩人。我韓棄做事,定會恩怨分明,當年拆散我們母子的,是你這老狗一人所為,所以今日我只取你一人性命!”
說罷,韓棄將析欒交給一旁的諸羽妍冰代為照顧,而後便不由分說抽出長刀念秀。
柳生元一也橫提禪杖,冷笑道:“老朽性命在此,且看你有沒有本事取去。”說罷,迎頭一杖搶先飛撲了上去。
此時,柳生府的門內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雖然絕大多數人不清楚這個中因由,卻也明白是有人來找柳生家的麻煩了,這種事幾十年也遇不上一回,於是很快便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半個鎮子的人都聞訊趕來看熱鬧。
柳生正平坐在輪椅上也被推到了這裡,他望著場中意氣風發的韓棄,彷彿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心中甚覺寬慰。
只見韓棄不慌不忙,迎著柳生元當頭砸下的一杖,作勢要將手中的念秀硬磕上去,只是劍杖兩相交觸之際,長刀卻陡然轉了個角度,沉重的禪杖迎著傾斜的刀刃向下墜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四塊無辜的青磚頓時化作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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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四兩撥千斤!
這正是火字訣刀法的精髓所在,所謂以柔克剛,以控制來自救,就是這個道理。
化解來勢洶洶的一招之後,韓棄趁著柳生元一收招之際,施展起天字訣開始反擊,長刀刁鑽地向他持著鐵杖的雙手襲去。
可柳生元一也並非庸手,收招不及那便不收招,藉著地面對手中禪杖的反彈之力,一招橫掃千軍斜斜往上施展,硬是將韓棄整個人給逼退兩步,解開自身危機之餘,手中禪杖更是絲毫不滯,仗著兵器沉重的優勢,硬是要與韓棄的長刀硬磕。
然而韓棄的火字訣刀法已經爐火純青,總能在刀杖相交之際巧妙地將力道卸去,柳生元一的禪杖每每擊空,都有數塊青磚爆裂碎開。兩人轉眼間鬥了數十招,柳生元一雖然一直處於攻勢,但儼然已經處於下風,只需待他的禪杖有絲毫停滯,韓棄便可欺身而進,一刀鎖定勝局!
這一點柳生元一何嘗不明白,因此一根禪杖更是敲砸掃翻,舞得是密不透風,但除了將韓棄逼得一退再退之外,卻根本傷不得他分毫。他畢竟上了年紀,一番猛攻下來體力已經難以為繼,再這般猛攻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一杖橫掃將韓棄逼退幾步,緊接自己也趁機會抽身後退。
豈料韓棄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圖,後退避開那威勢不俗的一杖橫掃之後,立刻腳尖一點地面,手中念秀收招後無縫銜接開啟反攻的天字訣刀法,迎著那後退禪杖主動欺身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