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野長風放縱且得意的笑聲充斥著整座伊賀府邸,眾賓客正覺著有些莫名其妙,那笑聲卻倏然止住了。
隱約間,織野長風覺得心口處有陣陣溫熱流出,他神色茫然地抬手摸了摸,指尖卻觸碰到了胸前的一個圓潤小孔,再看指尖,竟是刺眼的一片殷紅。
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趁著一切尚未陷入黑暗之際,他低頭看見地上癱坐著的少年正冷眼望著自己,而在那少年的心窩上,卻並沒有插著自己的刀。
織野長風只能看到這麼多了,因為他眼中的色彩已經迅速褪去,身軀轟然倒地的他只留下一個極度茫然的表情。
圍觀人群無不大驚失色,甚至以為是韓棄動用了何種妖法,正自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之際,卻有一人驚撥出聲。
“暗影七殺術!”
喊話的是伊賀子蘇,他剛才瞧得一清二楚,趁著織野長風無緣無故呆立大笑之際,韓棄將雙手背在背後結了一個手印,接著一隻黑色的細小影箭便射進了織野長風的心口。
伊賀子蘇快速走到織野長風倒下的軀體跟前,彎腰查探後發現,那軀體的胸口已經沒有了起伏,顯然已經一命嗚呼,鮮血從一個小拇指粗細的圓孔種噴射而出,卻尋不見任何兇器。
一切瞭然後,伊賀子蘇站起身,面色比三年前鞭打韓棄那次還要陰沉,他運力吸起織野長風那柄撒手的長刀,刀尖直指兩步外倒地後無法起身的韓棄,眼神冰冷,口中喝問道:“你是太微山韓家的人?”
伊賀姍姍見狀慌忙撲到韓棄身前,攔著伊賀子蘇道:“不,父親,他不是韓家的人,他只是和別人學了這一招七殺術法。”
伊賀子蘇鐵青著臉,怒道:“笑話!太微山韓家的七殺術從來不傳外姓,這小子一定是韓家的雜種。”
伊賀姍姍還想替在比武中僥倖活下來的少年再辯解幾句,不曾想身後的少年卻默默地拉開了她,昂首與伊賀子蘇那恨不得立刻跳起殺人的目光平靜對視,坦然承認道:“不錯,我的確不是什麼呂寒棄,但我也不是什麼雜種,我乃太微山韓英之子,韓棄!”
伊賀姍姍聽到這話,嬌軀猛然一震,三年來對身後少年與日俱增的信賴和好感如烈日下的冬雪一般快速消融殆盡,她回望少年一眼,鬆開了被他拉著的手,腳下連連後退,搖著頭口中不斷囁嚅道:“你騙我……”
韓棄知道對她不住,有心想要與她解釋幾句,可是伊賀子蘇卻已經咆哮了起來。
“好啊,當年正是你那混賬父親強行插手我伊賀家的家事,我從那時便發誓,若是在我伊賀家的地盤發現他韓家人,一定給他好看。想不到你小子比你那混賬老爹更可惡,竟然利用我女兒混到我眼皮子底下,還偷學我伊賀家的武術,隱藏了整整三年!我今天非讓韓英那廝斷子絕孫不可!”
伊賀子蘇暴跳如雷,對著韓棄一刀奮力劈下。
只聞得“鐺”一聲,千鈞一髮之際,回過神來的伊賀姍姍以雙膝跪地的姿勢抽刀架住了伊賀子蘇憤怒的一刀,只是她力量實在不濟,沒能完全架住父親奮力劈下的一刀,長刀的前半截嵌入了她柔弱的肩頭。但她沒有痛撥出聲,因為她要咬著牙才能撐起那柄充斥著父親憤怒的長刀。
“你還要袒護他麼?”伊賀子蘇見女兒受傷,下意識地第一時間收了手上的力道,卻並沒有收刀,他紅著眼睛罵道:“這小雜種不過是在利用你,想偷學我伊賀家的武術,你個死丫頭,居然還把他當作如意郎君,你還知不知羞?”
伊賀姍姍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她一邊繼續苦苦支撐著,一邊哭著哀求道:“父親,我求你放他一條生路。他曾經救過我一次,我現在還他一次,從此便和他兩不相欠。如果父親今日執意要殺他,女兒也唯有以死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聽了這話的伊賀子蘇氣得當場直跺腳,暴怒之下,居然踢到了腳邊織野長風的屍體,這令他登時心念一轉,片刻後丟下了手中長刀。
“好,我可以不殺他,但是他必須立刻離開伊賀家。織野長風是他殺的,與我伊賀家無關,料想他也逃不過織野家的追殺。”
伊賀子蘇丟下這句別有用心的話後便不管不顧,晾著數百賓客和受傷的女兒在此,領著伊賀夫人怒氣衝衝地離開了院子。
織野家今日來的這幫人,除了織野長風之外,其他全都是些家僕扈從,平日裡只會跟在織野長風的身邊作威作福,哪曾想過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自打見到織野長風殞命後,早就全都嚇傻了,直到聽見伊賀子蘇出言提醒,這才醒過神來,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抬起織野長風尚未僵硬的屍體,臨走時自然不忘要對罪魁禍首的小韓棄惡狠狠地威脅一番。
“小子你等著,織野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其他賓客見事情鬧大,早就沒了先前看熱鬧的興致,才吃到一半的酒席也更是不用再指望了,紛紛跟伊賀府的管家請辭,兩三百人,一轉眼間便走了個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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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個前廳片刻前還熱鬧非凡,此時卻只剩下了兩道落寞的身影。
伊賀姍姍背對著韓棄,肩頭的傷口在流血,心中的傷口卻在流淚。
韓棄有心想要開口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伊賀子蘇說得並沒有錯,他的確是利用了她大小姐的身份帶自己來伊賀家學武,這一點他無可否認。
良久,伊賀姍姍漸漸止住了眼淚,自始至終她卻並未回頭,只是背對著他道:“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回來。”
聲音冰冷,如一把冰錐直刺韓棄的心窩,他躲過了織野長風的那鑽心一刀,卻得到了一個更痛更深的傷口。
“姐姐,我……”韓棄委實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囁嚅了半天,唯有改口道:“我走之後,姐姐要好好照顧自己。”
伊賀姍姍沒有應答,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就那麼失神地跪坐在原地,等到身後的少年強忍著腿上的傷痛慢慢起身,拾起長刀念秀杵著地一瘸一拐的走遠後,她這才悄然轉身,望著他漸行漸去的背影,悽聲道:“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全都是騙我的嗎……”
韓棄腿上有傷,只能以長刀杵地徐徐前行,但他卻並不覺得雙腿有多疼痛,反而是心中絞痛異常。
他已經十三歲了,不再是當年那個不通情愫的孩子,他第一次領教到了心痛是什麼滋味。
一路艱難地挪出伊賀家的大門,門外正等候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似乎是特意在等他出來,韓棄認得二人,是柳生一鴻和葛三青師徒。
身材健壯的大漢柳生一鴻素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道:“小兄弟,此去可有何打算?”
韓棄神色漠然,冷聲道:“你二人是柳生家的人,本來算是我的仇家,可是幾年前你二人也曾救過我和孃親,所以我也想明白了。還請二位回去替我轉告柳生元一那老狗,就說我韓棄翅膀硬了的時候,自然會去取他的狗命!”
葛三青猶豫半晌,似是有些於心不忍,道:“你不必擔心,析姑姑她很好,只是對你思念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