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毅洺緩緩彎下了腰,額頭抵在桌子上,握著令牌的手隱隱發抖。
季南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只能幹癟地說道:“其實……也不一定就是長公主,或許是別人呢?”
他自己說到最後都底氣不足,聲音越來越小。
程墨這個人自幼本分,與人為善,又剛剛步入朝堂沒多久,沒什麼仇人,就算是有人看他不順眼,也不至於大費周章的在蜀地殺了他,還借山賊的手。
思來想去除了長公主,他還真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傅毅洺沒有抬頭,就這麼趴在桌上悶聲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
季南嘆了口氣,點點頭走了出去,回身帶上了房門。
他走後,傅毅洺的脊背更彎了,眼眶有些泛紅。
他開始仔細回想以前的事,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如果不是他做的不夠好,又怎麼會讓祖母為他擔心,為他做出這種事呢?
他是祖母唯一的孫子,祖母自幼就十分關心他,疼愛他,除了讀書習武之外,從不逼他做什麼事。
哪怕他這麼多年一直不成親,她也從來沒有催促過,絲毫不像別人的長輩,一再嘮叨著讓他娶妻生子,彷彿只要他開心,就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其他的都無所謂。
可是他呢?
他卻因為情傷就遠走他鄉,三五個月才回去探望她老人家一回,後來更是打算在蜀中常住,不想回去了。
傅毅洺想起唐芙與程墨婚期將近時,他不到正月十五就急著離開了京城,臨走時祖母那隱忍而又剋制的眼神。
是不是就是因為那次,讓祖母下定決心除掉程墨,除掉這個讓她的孫子傷心難過,不能跟唐大小姐在一起的絆腳石?
傅毅洺心口一陣抽痛,趴在桌上狠狠地捶了幾下桌子,牙縫裡發出一陣壓抑的痛苦的聲音。
他是個混蛋,他就是個混蛋!
害了祖母,也害了芙兒。
現在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跟芙兒解釋?又該怎麼面對祖母呢?
傅毅洺不知如何是好,就這麼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裡待到夜深,回到正院時已是四更天。
唐芙以為他是有什麼急事去忙了,等到亥時見他還沒回來就先睡了,此刻房裡已經熄了燈,只有院中幾盞昏暗的夜燈還亮著。
傅毅洺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就這麼在院中站著,呆呆地看著她的視窗,一如剛來蜀中那日一般。
但此刻窗邊沒了女孩的身影,只有從半開的窗扇中透出的無邊黑暗,像是要一口把他吞噬。
傅毅洺就這麼一直站到天亮,然後依然沒有回房,而是轉身離開了,之後接連三日沒有回府,而是住到了沈世安的宅子裡,直到第四日夜晚,一場秋雨伴著驚雷而至。
他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覺,打第一聲雷的時候就醒了,立刻從床上彈坐而起。
三天了,他已經三天沒有見到芙兒了……
這雷聲像是在催促著他,他在床上坐了一會,終究是忍不住了,趿上鞋隨手披了件衣裳就沖到了雨裡,馬也忘了騎,就這麼一路跑回傅宅。
睡的正香的沈世安被下人叫醒,說武安侯忽然冒雨跑出去了,起初嚇了一跳,聽聞季南他們跟著走了以後又悶頭躺了回去。
“趕緊滾吧!要瘋去別處瘋去!煩死我了快!”
傅宅,唐芙亦是被雷聲吵醒了,轉轉反側,難以成眠,心裡想著不知傅毅洺現在在哪,睡不睡得著?
但是在外面不用跟她同房,他身邊有季南他們陪著,應該沒事吧?
唐芙翻了個身,努力不去想這些,準備繼續睡,可守夜的佩蘭卻急匆匆走了進來,見她醒著,趕忙上前道:“小姐,侯爺回來了。”
阿珺回來了?
唐芙趕忙坐了起來,心中莫名有些歡喜,探身往門外看去,但視線被房門擋住了,她什麼都沒看見,便小聲道:“他是不是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