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忽視了最重要的問題——不管是王侍郎,還是周禮,這次都沒有提前通知,剛下馬車,她們便被攔在了山腳下。
貿然上山怕會影響山上的管控,她們只得留在山下等待。
不多時,山叢中走來一個面上覆著紗巾,腦袋亮晶晶的小沙彌。
方景緻盯著那個腦袋看了三秒,反應過來:“空空小師傅?”
小沙彌露出來的那雙眼睛笑得彎彎的,不正是從前上山禮佛時帶眾人上山的沙彌空空。
空空雙手合十,微微鞠躬:“阿彌陀佛,王小姐、萬小姐別來無恙。侍郎要我來帶兩位上山,還請跟我走吧。”
景緻同王憶之對視一眼,兩人跟著空空便往山上去。
“空空師傅,這醫署怎麼會開到靜安寺裡?”景緻還沒忘記這裡頭有自己放進去的真金白銀,走出幾步後發問。
空空人小,身體也輕巧,大步走著快她們三四個階梯,聽見景緻發問,才回頭看了一眼:“是周大人來拜託了住持,說如今上面的大人都不願意將醫署建在城內,其他寺廟也都直接歸朝廷管理,當不得家,所以只得來打擾我們寺了。”
“住持說了,靜安寺是先帝為民請命的地方,本就應當首當其沖,擔起責任。”
方景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她早就想到,瀏陽能在小說裡稱帝,一半是他男主光環的原因,那另一半緣故大概便是如此了——曾經的榮適以民為先,但權力疊代後,想法也開始變化,當權者只想著如何一再擴張自己的權力,民心散亂,消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王憶之察覺到她的出神,給紅姜遞了個眼神,示意她扶好景緻。
山路崎嶇,爬到中段開始,行走間便只剩下粗重的喘氣聲,再沒有人說話。
直到看到那排熟悉的屋子,景緻這才從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紅姜看到她的動作,低聲道:“小姐,您還好吧?”
景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妨。
走近了才發現,沿著山腰修建的禪房院落外的籬笆都被拆除,院子與院子之間連通起來,每間屋子門口都掛著寫了字的木牌。
“這是周大人和新來的醫女一起做的,”空空遞過來四塊紗巾,等著幾人帶上的工夫介紹到,“大人將患者按照嚴重程度劃分,分成天地中外四等,以免傳染更為嚴重。”
人類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覷,即便沒有現代醫學水平,但她們也找到了較為現代的處理方法,這樣下去,疫病應當很快就會結束……
“父親!”
身邊的王憶之突然開口,聲音卻像是從喉嚨中擠壓出來的一般,若不是站在她身邊,怕是方景緻也聽不清。
她順著王憶之的視線看去,遠處果然正走來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正是王侍郎。
於是景緻大聲喊道:“侍郎!”
這一聲之大,不僅王侍郎聽見了,連同他身後一個揹著藥簍的女子也聞聲看來,手裡的一張藥方被風吹過來。
上次見面還是王府的詩會上,那時海宴清平,誰都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月會便成了如今這副樣子——王侍郎瘦了許多,須發間多了幾絲銀白,但望過來的眼神還是鎮定清明。
見著女兒,侍郎也有些激動,快步走到王憶之面前,上下檢查了一圈,他才眼眶微紅的抬手拍了拍王憶之的肩膀,聲音和手一樣顫抖:“瘦了。”
“父親。”王憶之喊了一聲,帶著哽咽。
這廂父女重逢,方景緻撿起地上的藥方,粗略地掃過一眼便遞回給方才正在同王侍郎講話的女子微微點頭,笑了笑,就當打了個招呼。
那女子一愣,接回藥方,旋即也笑了笑。
“這是此次來醫署援助的民間醫女蒲氏。”許是注意到兩人之間交流,王侍郎做了介紹,“這是我女兒憶之,另一位是……”
“我姓方,方景緻。”景緻迅速給自己找好了定位,“此次只是順路送憶之姐姐過來而已。”
王侍郎見景緻不欲透露,便也沒有多言。
景緻望著蒲氏露出的眉眼,輕聲提問:“姑娘姓蒲,名字呢?名字是什麼?”
蒲醫女提了提肩上的背簍背帶:“在下姓蒲,名公英。”
“好名字,”藥方上最前端寫著的“疫病方”三字在眼前變得金光閃閃,景緻有預感,這場危機最後會結束在這女子手中,她又揚起一個笑,“好風憑借力,不曉得公英醫女能否藉此機會沖上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