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稻草
瀏陽離隊的時間並不長,但還是被一直偷偷關注他的霍朗捕捉到了。
他穿過軍士湊到瀏陽身邊,看著他不動聲色的拉起披風蓋住腰間的荷包,瞭然一笑:“瀏陽兄去見人了?”
“不要胡說。”在景緻馬車外的失意不捨的似乎是另一個人,瀏陽又恢複了慣常的表情,冷著一張臉,只望向前路。
城門開啟,軍士踏起的黃土蒸騰起來,逼的人眯起眼睛。
瀏陽離開都城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景緻都沒再得到他的訊息。
她只能不斷咀嚼見到最後一面時,瀏陽說過的話、做過的動作,他們沒能面對面告別,所以連表情都無從分析——他那句“珍重”像是緊箍咒一樣,每當景緻即將忘記,便會重新出現。
“……姐姐?姐姐,”景賢放下墨柱,放大了聲量拉回景緻的注意力,“你最近怎麼總是走神,我方才說的話你您聽見了嗎?”
“嗯嗯,”方景緻胡亂應著,放下手中的毛筆坐回到椅子上,“說了什麼?”
“周大人說開春天氣暖和,他能帶我們去放紙鳶、打馬球、參加詩會,讓我回來問姐姐你要不要去呢?”景賢幫景緻展平了桌上的宣紙,趴在桌邊眼巴巴地看著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小丫頭對這種活動熱切地很。
景緻無意識拋著系在腰帶上的荷包,視線透過窗戶掠過院子裡指揮丫頭們撒掃的老媽媽,思量了片刻,重新拿起毛筆蘸墨,落筆:“那便告訴周大人,我們會去吧。”
如果這副身體裡仍舊是原本的景緻,一個單純的小姑娘,那她大概會因著周禮的親近瀟灑有些喜悅,但這裡面是即將二十三的方景緻,她對戀愛不感興趣。
起碼現在不感興趣。
方道秉自然不必說,他本就有意和周禮親上加親,如今景緻的態度正合他心意;老夫人倒是有些不滿,但加上景賢和被方道秉塞進來的景文,她便不再多說。
隻眼神複雜的望著景緻,叮囑道:“不可過分親近,你現在還是小姑娘,萬不能這麼早便將自己的以後交付出去。”
方景緻意識到她在說些什麼時被嘴裡的水嗆得咳嗽起來。
老夫人卻並不在意,只專注手裡的繡活:“祖母不是迂腐的人,你要嫁便嫁一個喜歡的、最好的,你父親說什麼為方家、為門楣,你只當他放屁,不要理他。”
方景緻無奈的笑著,回頭看身後紅姜也是一副忍笑的模樣,搖了搖頭。
春光短暫,自從送走瀏陽之後的十多日裡,景緻頭一回得了允許出府。
景賢一大早便跑來她的院子裡,小狗一樣守在床邊等她起床;坐在梳妝臺邊等她更衣;守在飯桌邊望著她快些吃飯……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景賢才樂顛顛地抱起自己的小布包準備出發。
“別急。”方景緻對著鏡子理了理鬢邊的發絲,一派淡然。
還沒等景賢詢問緣由,廊外傳進來亂糟糟的腳步聲,緊跟著薛姨娘那張笑臉便闖了進來:“大小姐安。”
她穿著一藕粉色長裙,襯得面如桃花,手裡拽著胖乎乎的方景文——許是薛姨娘有為他補養,身高沒有多少變化,身量卻有兩個景賢那麼寬。
不等紅姜上茶,她便急匆匆的阻止:“小姐不必上茶,我回院子裡喝也是一樣的。”
“薛姨娘可是這院子裡的稀客,今日怎麼得空來我這兒?”景緻搖頭拒絕了紅姜拿出的大紅色披風,“換成鵝黃色那件吧。”
薛姨娘倒也不在意她的態度,連椅子都未坐:“老爺說今日周修撰要陪同小姐去春遊,景文近日念書遇上了難處,我想著請小姐帶上他,也能去向周修撰請教一二。”
“既然父親說過,”景緻挑眉望了一眼站在薛姨娘身後不情不願的方景文,沒有拒絕,“那便跟我們一道去吧。”
周禮今日未曾著官服,倒是穿了身別致的暗紋竹葉的淡青色袍子,腰間墜著棕色的招文袋,不顧旁人眼光立在方府的石獅子旁,活像第三個門神。
“周大人!”隔著老遠瞧見那個身影,景賢便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周禮轉過身,方景緻這才瞧見他腰上的招文袋同景賢今日揹著的小布袋似乎是同樣的料子。
果不其然,景賢到了周禮跟前,立馬舉起自己的小包遞到對方面前:“大人快看,我曉得今日同大人出行,特意用了你送給我的書袋。”
“今日要和景賢小姐見面,我也用了這只袋子。”周禮一手拎起自己腰上的招文袋,一手抹了摸景賢的腦袋,視線卻飄向身後走來的景緻,“方小姐,許久不見。”
“不過十幾日罷了,”景緻看了眼身後不情不願的方景文,輕輕嘆了口氣,“父親聽說我和景賢是要同你見面,便讓景文也一道來了。沒有提前和你說一聲,對不住。”
“我明白的,”周禮拿開放在景賢腦袋上的手,笑了笑,“方大人為人老道,自然不會對自家孩子厚此薄彼。”
他這話說的著實輕巧又不失分寸,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