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是陛下的臣子,自然聽從陛下驅使。”瀏陽微微拱手。
“朕聽聞你是方卿的遠方表親,如此看你同他很像。”皇帝點頭,他是萬人之上,但仍舊希望手下盡是惟命是從的人,至於有新意的臣子,有一兩個便夠了。
“多謝陛下誇獎。”瀏陽微微垂首,脊背卻是沒有絲毫彎曲,筆直的立在朝堂中央。
王侍郎這般看他更合心意——他選了一個好學生,有才學、有傲骨,但又能審時度勢。不論日後是否能成為一家人這都夠了。
皇帝輕聲說了兩句,他身邊的太監揚聲複述:“諸位考生請至偏殿等候,大臣們留下。”
瀏陽和霍朗行了一禮重新站回考生隊伍,這一隊人又在帶領下魚貫而出。
方才踏出門檻,霍朗立馬又上前搭話:“瀏陽兄,你聽我一句勸,跟我一起去軍營吧,現在打仗對旁人來說不是好事,但你這麼有才能,正是嶄露頭角的時候,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你憑什麼這麼篤定我能借此成事呢?萬一我死在沙場上呢?”瀏陽腳步一頓,嚇了霍朗一跳,他是第一次這麼和他對話,直白的像把利劍,“我認識一個人,也想你一般步步緊逼,推著我去做所有事。”
霍朗望著他灼人的目光,忍不住迴避了一秒。
瀏陽卻是靈光一現,語氣裡透著篤定:“你認識喬二,還是方景緻……”
宮殿上空積聚的黑雲突然閃過一道驚雷,霍朗迎著瀏陽的視線,收起了臉上的笑。
“我聽說你同方小姐是遠親,只是勸你幾句罷了。若是你留在都城娶了王侍郎的小姐便是王方兩家結親,陛下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瀏陽還想說些什麼,領隊的太監已經發現這裡的不對了,但還是遵著禮走近:“兩位,請跟上隊伍,不要在宮道上逗留。”
霍朗轉身迅速跟上隊伍,至此再沒有給瀏陽一個眼神。
報喜的宦官很快帶著隊伍和名帖到了方府,下了馬就招呼門口的小廝:“貴府上的公子考上了,咱們是來送名帖的,快些叫府上的各位出來吧。”
方道秉尚在宮中,最後只好由老夫人帶著景緻來了前廳。
老夫人還記著景緻曾經給瀏陽編的身份,如今得知他一飛沖天面上還能維持住形象,示意身邊的侍女拿了一隻荷包遞給來送信的太監:“勞公公為著小兒跑這一趟了,您拿去喝茶。”
太監不動聲色的收了錢,從身後的馬匹上又拿下一隻包袱:“貴公子還在宮裡,只待陛下指了職位便能回來了。這是他帶進考試院的行囊,我也給您帶回來了。”
方景緻就是這時察覺出身體不舒服的,她沒撐住,下意識抬手被紅姜一把抓住才勉強安然坐在椅子上。
周圍沒有人注意。
這時大殿上已經安置好了中間十八個人的任職,獨獨剩下霍朗與瀏陽二人。
“這霍朗好說,他既然想去軍營,現今前線吃緊,當個文職監管也未嘗不可。”皇帝也有些累了,“至於這瀏陽應當放在何處,眾卿怎麼看?”
底下竟是一片鴉雀無聲,殿外又響起一聲雷,雨很快落了下來。
方景緻強撐著回了自己的院子,方才在床邊坐下就開始喚紅姜:“紅姜,你把瀏陽的包袱拿過來。”
“您先躺下吧,我給您拿過去。”紅姜匆忙倒了水過來,手裡拿著那隻包袱。
方景緻開啟,裡面有一套換洗衣服,被這套衣服包著的是萬福鋪的賬本。
放下那本賬本,方景緻任著紅姜把她安置好蓋上被子,心口咚咚作響:“他打定主意了……”
她聲音不大,紅姜湊近了些,也忍不住急了:“小姐,您別想旁的了,舒心。”
“我要送他走,紅姜。”說這話時,她平日總是清亮的眼睛浮上幾分渾濁,“如若他不走。怎麼當兵?不當兵怎麼當將軍?不當將軍怎麼認識公主?不認識公主怎麼回來當皇帝?不當皇帝……若他不是新帝,我要怎麼才能回家?”
眼前的模糊大概是因為淚水,閃的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紅姜也哭,她看著只覺得方景緻是糊塗了。
眼下城中戒嚴,誰都不能驚動,她只能跪在方景緻的床邊,一邊按著大夫給的穴位盼望著替景緻緩解一些痛苦,一邊望著她流淚。
人人都說小姐每次都能逢兇化吉是天神賜福,這哪裡是什麼賜福,這分明是恨極了她所以賜下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