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緻看膩了劃船,這才注意到橋上有兩道人影隔著雨霧步伐急迫的往她們的方向走來。紅姜站在亭子邊緣,最先看請來人的模樣,撐著傘迎了幾步出去。
方景緻起身,看著瀏陽進了亭子,身後的福來和紅姜自覺地撐著傘站到了亭外。
“春雨寒涼,你怎的不撐把傘就出來了。”景緻看著他摘了鬥笠,回到桌前倒了杯茶遞給他,“紅姜特意備的,還熱著,你喝一些暖暖身子。”
瀏陽放好鬥笠,只走近了兩步,胳膊伸的筆直,接過茶杯的時候,袖子上的水滴在景緻手上,看她縮回手,他立馬看向別處退了三步:“對……對不住,小姐。”
“你不必如此,坐吧。”景緻繞回紅姜特意給她鋪了墊子的石凳前坐下,看著瀏陽端著茶杯坐下又一口喝光了茶水,起身給他又添了一杯,“我聽紅姜說了,你把鋪子管的極好。”
“我……”瀏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誇獎撞昏了頭腦,於是只笑了笑,“在恭州時,我父親是個賬房先生,他從前也教過我一些的。”
“怪不得你學得這麼快,”原書裡並沒有講過男主父親的身份,現在看來,她倒是誤打誤撞成就了一次,“我今日找你是想談談鋪子的分賬。”
“這月的賬本我已經讓福多給您送進府裡來了。”瀏陽攥著自己還在滴水的袖子,眼睛看向景緻,“有什麼問題嗎?”
“就是沒有問題,”景緻看著小爐子裡火光跳躍,“從前的先生是方府的人,只按府裡發放的月例做工錢。可你如今拿不到月例,總不能白白耗著時間精力只替我賺錢吧。我想好了,按著現在的月收,你我五五分,你願意嗎?”
“我是自願替小姐做事的,怎麼能收小姐的錢呢?”
“你手裡本來就沒什麼錢,上回準備那禮物估計都用的差不多了吧。”景緻看著他,“給你東西的時候你只要收下,然後道謝就夠了,別總想這麼多。”
方景緻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想著瀏陽若只是一個方家的遠親,杜彩鳳怕是看不上眼,但若是切實有些本事卻無依仗的人,她應當有些興趣。
瀏陽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只當她滿心替他打算。
“還有鋪子,我既然交給了你,便不用事事都同我說,想做什麼便都去做就是了。”景緻示意亭子外不斷回頭的紅姜進來,“你只當這是你的生意,萬事以自己為先。”
瀏陽定定的看著她,有些失神的模樣:“小姐……”
景緻一頓,看向他,瀏陽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小姐您為何如此信我。”
“我生在方家,卻只是在衣食住行上不曾短缺過,旁的許多事情或許還不如你。”景緻看著紅姜和她身後的福多已經進來,話鋒一轉,“你只當我是要為自己博一次吧。”
福多站在瀏陽身後,聲音剛好夠兩人聽見:“少爺,時辰不早了,您約的人快到了,咱們該回鋪子上了。”
景緻笑了笑,示意紅姜把傘遞給他們:“你們走吧,這第一個月你先支六成,好好給自己安置一個院子,也有個迎客往來的地方。”
“天涼雨寒,小姐還是留著自己用。”瀏陽看紅姜向他走來,已經拿上了放在臺子上還在滴水的鬥笠。
“我和紅姜回去不過幾步路,再說這雨已經快要住了。”方景緻顯出些說一不二的態度,瀏陽便立在那兒,有些不知如何行事。
倒是身後的福多笑嘻嘻的迎上來,接過那把傘:“那我替少爺多謝小姐了,若是雨不住,一會兒我讓前院的人請您院子裡的人來送傘。”
瀏陽還想說些什麼,福多已經撐開那把傘率先走出去了,於是未說出口的話便又吞回肚裡。
他走進傘下,方景緻看著他的身影沿著棧道遠去,才回首看紅姜,心裡愁思的事現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接下來才是真的靜待劇情發展便好了。
瀏陽走在那把傘下,步子倒是越來越快,只是苦了身後撐傘的福多,一路小跑追著走。直到過了天井來了前院他的步子才慢下來。
“少爺,您做什麼走這麼快啊,今日這雨只怕鋪子裡也沒什麼人。”福多好不容易喘口氣,手裡的傘卻已經被瀏陽拿走,“您幹嘛?”
“景……小姐還在亭子裡,得找人送傘。”瀏陽撐著手裡的傘,示意前方廊下有一個撒掃的婆子。
“嘿,您不說我也忘不了這事,”福多瞭然,三兩步邁上游廊,“您稍等片刻。”
說話的工夫,福多已經拉住那撒掃婆子一頓交代。
瀏陽留在原地,前院這會兒沒人,除了福多的聲音偶爾傳來,便是雨水墜在傘面上的清脆聲音了。
他仰頭看傘,和這陣子來鋪子的小姐們用的傘都不同——極素淨的淡黃油紙傘面,只在邊角處有一隻麻雀,想必買時便請人畫了幾筆之後一直用到現在,傘骨邊緣只在積蓄許久後落下一兩滴積水。
瀏陽心下明白,這雨水落在身上,連頭發都難打濕,可她卻還是擔心他,要給他一把傘……
福多已經交代完小跑回來,看自家少爺站在傘下失了魂般,伸手接過傘:“少爺,我和那婆子交代好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