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連忙跳下馬車,丫鬟撩開簾子,就看到秦柔坐在馬車上,整個身體都僵著動不了。
小六打馬上前,“做了什麼虧心事?嚇成這樣,下車!”
秦柔咬了咬牙,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車,能明顯看出腿軟。
秦柔強忍懼意,對著小六福了福顫聲道,“民女秦柔,參見大人。”
她並不敢抬眼,即便過去了很多年,她依然記得赤翎族東下時,皇宮外,為了阻止張皇逃跑的人群驚擾太後鑾駕,他一劍殺一人,車前堆滿了屍體,鮮紅的血液在他腳下蜿蜒成溪,他卻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仿若地獄裡爬出的修羅惡鬼。
那時她也是求生的一員,眼睜睜的看著大太監在自己面前倒下,溫熱黏膩的鮮血濺了滿身滿臉,然後得到一句冷冰冰的“柔妃娘娘請回宮。”
“你就是再貪玩,跟著你娘耳濡目染……”
秦知宜笑吟吟的邀請秦興德進屋,在窗邊的茶幾邊坐下,打斷了他的話,“誰說我不懂的?爹您真當我是傻子啊。”
“嗯?”秦知宜狐疑,又擦了兩下,然後抬頭看向晚桃。
“晚桃,我嘴邊擦幹淨了嗎?”雖然尷尬的腳趾扣地想自閉,但對方不是真的劫匪而是明鏡司還是讓秦知宜稍微鬆了口氣,這個時代的明鏡司類似於明朝錦衣衛,雖然名聲不怎麼好,但總歸也是朝廷正規機構,應該不會濫殺無辜……吧。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放心的太早了,對方確實是明鏡司,但幹的好像不是正經勾當。
秦知宜假裝沒看到地上血糊糊的兩個人,訕訕笑道,“打擾大人們公務,非常抱歉,我們這就走。”
然而她才後退了一步,一柄劍就架在了她脖子上,勁裝少年笑的燦爛,“抱歉了,秦大姑娘,可能需要您留一會兒。”
秦知宜:……
她大著膽子開口,“請問一會兒是多會兒,我們可以去旁邊等……的。”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秦知宜扭頭,最終還是看向那個一直不敢看的男人,對方坐在一塊凸起的石塊上,玄衣墨發,貴氣天成,再加上一張俊美無鑄的臉,本該是賞心悅目的一幕,然而他腳邊卻趴著一對傷痕累累的青年男女,女人渾身都被血浸透,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青年稍微好點,但腹部也氤著大片血跡,顯然受了致命傷,此時已經陷入了昏迷。
男人倒是沒有看她,只是認真的雕刻著一顆珠子,正午的陽光照在那冷白修長的手指上,明明是漂亮的畫面,卻莫名讓人覺得脊背發寒。
他頭都沒抬,只是帶著笑意道,“要不先去下面等?”
秦知宜立刻閉嘴,那麼好聽的聲音,卻說著這麼可怕的話,修羅惡鬼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
半盞茶後,秦知宜被反綁了雙手被迫圍觀明鏡司的秘密。
眾所周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是不準備讓她活的節奏嗎?!
秦知宜心慌的厲害,趴在地上的男人也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醒了?”謝晏開口,手中鋒利的刻刀不小心擦過珠子邊緣,直接劃傷了修長的手指,鮮血瞬間沁出來。
一旁的勁裝少年頓時皺眉,“侯爺!”連忙摸出一瓶藥膏遞過去。
謝晏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將流血的指尖按在那顆已經基本完成的珠子上,那珠子不大,暗紅的血液將整個珠子都浸染成墨色,謝晏也低頭看向趴在腳邊的青年,“何堂,你跟了我有七年了吧?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被叫做何堂的青年努力抬起頭,一雙眼睛裡充滿了難過和祈求,“侯爺,對不起。”
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聽到何堂的聲音,也努力睜開眼睛,吃力的伸手抓住青年的手,對謝晏艱難道,“侯爺,九皇子的下落我已經如數奉告,太後那邊我也回不去了,只要您放了我們,我和何堂保證隱姓埋名,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前。”
晚桃看到了全過程,心裡清楚世子說了假話,可她不敢說,想笑也不敢笑。
還是等私下裡再跟姑娘揭發姑爺的壞心吧。
萬一是姑爺看錯了呢?
她只得點點頭:“幹淨了呢。”
秦知宜一無所知,放下帕子繼續吃。
可餘光看到謝晏面上浮現了莫名其妙的笑容,她古怪地看了他好幾眼。
可她越是看他,謝晏的笑意越是幽深。
她還是第一回 看到木頭人一樣的謝晏臉上出現這樣餘韻綿長的笑顏。
“怎麼了?”她不解問,“不會是我嘴邊又黏什麼東西了吧。”
“沒有。”謝晏這次不再逗她,可是那笑意遲遲降不下去。